第31节
用毕然的话来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名校风范,这学校里每一棵树都长着电子眼,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自会生成判断,无需流言蜚语搅乱视听。 孟以冬也知道,这事儿最终会成为落在岸边的树叶,腐朽过后化为泥土,谁也不会在意,谁也不会再提起。 院里考查结束后,孟以冬跟着萧升回了昆山,他原先住在昆山市东南方向的千灯镇上,时隔八年,他再回到这里,这个世人眼中的江南水乡,他的,故乡。 傍晚时分,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镇上万家灯火,呼吸到身体里的空气都带着七分沁甜,孟以冬在萧升身后下了车,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哥,好看吗,这里?” “好看,”萧升将他拉到身边,掐着他腮帮说,“网上说昆山是个很养人的地方,这点倒是没骗人。” “那是,”孟以冬顺势过去蹭了蹭他肩头,“走吧,先去找史伯。” “史伯?” “是啊,住我楼下的史伯,我去哈尔滨之前把钥匙放史伯那儿了,拜托他隔一段时间去家里看看,怕漏水啊什么的。” “哦……”萧升被他挎着胳膊带走,过了一座石桥,又绕了几条巷子,萧升算是彻底迷糊了,直到停在一栋小楼前,思维才跟上来,“到了?” “是的。”孟以冬嘴角又抑制不住的笑意,他抬手敲了敲那双开的小木门,“史伯,我是冬冬啊!” 没过多久门就开了,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男人有些老了,皮肤肉眼看得出的松弛,但精神气儿不错,尤其在见到孟以冬的时候,背脊都挺直了许多,“是冬冬啊!诶哟小赤佬,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的啦?” “史伯!”孟以冬扑过去和他拥抱,又被他拉着胳膊左右转圈,叹道,“哦哟你都长这么大了哦!” “是呀史伯,我总不能一直小小个子的吧?” 两人拿地方话寒暄起来,萧升就开始听不懂了,愣着占了好一会,听见史伯问,“这是你那家的哥哥吧?” “是的史伯,我哥,萧升,蒋妈妈以前跟您说过的,她家儿子。” 史伯连连点头,又与他握手,眼里还似乎莹莹闪着泪光,萧升其实想到了,蒋女士当年做的善事大概让这些人心里记挂了一辈子,他承不起那些感恩的回馈,又怕闹得抱头痛哭,于是提醒起孟以冬说钥匙的事。 史伯便收了情绪,忙不迭的给他拿了钥匙来。 孟以冬跟他说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他才放他们上楼去了。 上楼要从这房子左边的外接楼梯上去,拐个弯便是玄关,鞋子脱在外面,进了门,一丝灰尘都不见。 “这史伯,不会每天都来打扫吧?” 萧升环顾了一圈,老式的家具,大屁股的电视,蓝色瓷花纹路的窗帘,沙发也是木制的,上头披着手工绣的座垫,史伯若是没有更换过一草一木,这里的女主人好像就站在她面前一样,那一定是一个典型的 温柔贤淑,优雅大方的江南女子。 只有这样的女人才会培养出孟以冬这样的小孩。 孟以冬放下背包便去了厨房,“史伯拿我妈妈当妹妹看的,他会精心照料我一点也不奇怪。” 连茶具也是干净的,孟以冬拿起水壶来,他准备烧一壶水,将水壶涮了一遍,接了半壶水,放上灶台才从厨房出来,客厅里没人,房门敞开着,孟以冬走过去,嘴里道,“我妈说,家里有一壶热茶才算有生气,所以小时候每天早晨起来我都会看见我妈在厨房煮茶,她煮的茶特别好喝,我怕我,” 话说到这里停下,萧升站在他卧室里,面对着他的床头入定了一般。 “哥,你怎么了?” 孟以冬走上前,站到他身边,视线落在他看着的位置,这才慌张的张开手臂拦在他面前,“你别看了,这都是我小时候不懂事画的!” “我不懂事的时候只会画乌龟。”萧升摁下他的手臂,越过他跪到床头,床头那面墙上写满了‘正’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 “呀,我水开了!”孟以冬干脆不管了,在这里他撒不了谎,只有逃跑,跑回厨房,站在灶台面前盯着水壶念经,快点开吧,慢点开吧,快点,慢点,快点,慢点…… “你在记什么?”萧升的怀抱从身后覆盖而来,孟以冬缩了缩,手伸出去要摸水壶,被萧升眼疾手快的抓了回来,“笨蛋,不怕烫啊?” “喔……”孟以冬耷拉下眼皮,才说,“哥你以前玩数独输给我几次,还记得吗?” “嗯,欠你几件事,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不问。”孟以冬说,“你不问,我也不想,就好。” 萧升下巴搁在他肩窝里,顿了顿,说好。 镇上这种小楼很多,楼层不高,一层一户人家,孟家这间是早期孟晋宁为了娶许文漪才买的,没住几年,孟晋宁挺不过sars侵袭,撂下许文漪母子先走了。 而许文漪,从疫情中挺过来,留了一身的后遗症,八年,不知道一个柔弱又带病的女人是怎么熬过来的,萧升觉得她应该和孟以冬卧室墙上的‘正’字一样,每一笔下去都是非人的煎熬。 晚餐是史伯送上来的,几个家常小菜,说天晚了先对付对付,等他们休息好,再在镇上踅摸好吃的,同时还送了一套新的床单,让哥儿俩凑活一宿。 萧升乐得如此,道了谢送走史伯,回来坐到餐桌边,“明天我们去逛逛,你还记得这里哪是哪么?” 孟以冬一边给他碗筷一边答话,“要是在北京你问我我肯定不记得,但人是有空间记忆的,回到这里,什么都记得明明白白。” 萧升笑,拿筷子敲了敲他的额头,“就你厉害。” “那是,哥,你爱听昆曲儿么?” “我几时听过这些?” “一会儿你就能听见,”孟以冬说,“人吊完嗓子曲子跟着就来了,坐在家里听的一清二楚。” “真的假的?” “真的,这儿可是昆山呢。” 第45章 每次都是你 毕然把孟以冬拉进了一个名为‘顺风车’的小群,群里十来个人,进去后也没激起什么波澜,等了好一会儿,毕然的对话条弹了出来—— @航信11,临床医学 1。 航信11挂着群主的标识,在被毕然@后,回了个‘嗯’字,而后孟以冬便收到了他的私聊,他发来了几分pdf格式的文件。 航信11:有机分析化学,资料和要求都在文件里,三天,写完发给我,酬金5000。 孟以冬看着这些信息没有立刻回复,截了图返回列表点开毕然的对话框发过去,问,“什么意思?” 毕然很快回复过来,“毕业论文代写,按要求完成就能拿酬金,这可是绝密中的绝密,一份论文保底5000,要求越复杂酬金越高,你做不做?” “你拉着我去死么?” “啧,怎么说话呢,你不是缺钱?这群有四五年了,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没有合同全靠诚信,名声在全国二三本科高校里都打出来了,其实这样的小群不知道有多少个,全是名校代写,你考虑考虑。” 孟以冬还没回复,他又发来一句,“记得删聊天记录。” “……” 卧室门被推开,孟以冬颤了一下,摁灭了手机放到枕头下面,床边沿陷下去,萧升后颈上挂着毛巾,坐在床边大口喝着水。 “热么?” 孟以冬跪坐到他身后,抽出毛巾给他擦着湿漉漉的背。 “水太烫,”萧升回身,朝他倾过去,“擦擦头。” 孟以冬被他这小孩行为弄得好笑,拿毛巾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水珠,“窗户敞着,晚点凉风吹进来就不热了。” “嗯……”萧升额头抵着他的手凑上去亲他,而后手撑在他身体两边把人压进床里,孟以冬觉得他大概是在吃棒棒糖,亲一下,吮一下,舔一下,又含住他的舌尖又久久不肯放开。 萧升剥离不开自己,带着满身氤氲的水汽压着人胡作非为,在孟以冬的睡衣被他推到腋下的时候,窗外传进来一阵前奏,音符接二连三的萦绕住这栋房子,紧接着是一声流丽悠远又转音若丝的,“最——撩——人——” 萧升动作滞住,隔着一拳头的距离看着孟以冬,“唱的什么玩意儿?” “最撩人春色是今天,”孟以冬轻轻哼唱了起来,“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字字间距比昆曲缩短了好几倍,音调又低了几个度,听起来像是首民谣,萧升勾起一边嘴角笑了笑,“你唱的好听多了。” 孟以冬正了**子,伸手抓住衣服往下拉去,“懒画眉,这是牡丹亭的选段,你怎么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 “你有不就行了?”萧升拧着眉头制止他的动作,重新把他衣服掀了上去,“这昆曲听着阴阳怪气的,东北二人转你听过吗?铁岭知道吗?赵本山认不认识?” “诶哥,昆山腔可是世粹,韵味儿足着呢。” “那我管不着,要不哥给你唱一段二人转?”萧升说着,亲了亲他裸露在外的胸口,抓着他睡衣继续往上拉,“别的我还真不记得,就记得一句。” “记得……什么?” “夜长梦多,我帮你脱。” “这什么鬼的二,人……” 萧升将他脖子从睡衣领口里解放出来,急不可耐的重新堵住了他的嘴。 孟以冬被他没轻没重抚摸着,奇怪的是,无论和萧升做过多少次,每一次他手心去过的地方都能带起一阵战栗,他喜欢萧升意乱情迷时说的情话,喜欢他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喜欢他高潮过后将脸埋在自己颈窝子里没完没了的喘气。 现在也一如往常,萧升褪去他睡裤的时候,外头还在唱着—— “咱不是前生爱 眷,又素乏平生半面,则道来生出现,乍便今生梦见,生就个书生,恰恰生生抱咱去眠……” 夜色降临,窗外凉风不知何时进来了,萧升闯进他身体里,一边喃喃叫他宝贝,一边亲吻他的喉结,孟以冬想,做.爱大约和死亡一样神圣,不必回避,不必怯懦,我爱的人我便穷其一生,想要他爱我更多。 后来他被抱去洗了个澡,回来后被萧升抱在怀里,萧升拿了他抽屉里的一本小册子在翻阅。 孟以冬打会握笔就开始练书法,七八岁写出的字规规矩矩,册子上是一页一页的小故事,寓言,三国,传记,天南海北。 萧升一手抱着他揉捏他的耳垂,一手拿着书,边看边问,“你没事就在家抄这些故事么?” “嗯,我妈后来听力和视力都不行了,故事有的是我听来的,有的借了同学的书,我抄下来一些,晚上我妈不舒服,我就念给她听,她听着就能睡。” 萧升合上册子放在腿上,“那你,自己做饭,洗衣服,自己上下学?” “没有,我用我爸留的积蓄雇了个阿姨,”孟以冬说,“后来钱不够了,阿姨偷偷捡了我家东西走,我也没说什么,再后来我就去哈尔滨了。” 萧升还想说什么,话就在喉口,一时错乱,竟什么也没说出来。 孟以冬这时侧仰起头,望着他问,“哥,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没把你当哥的吗?” “嗯。” “我第一次梦遗的时候,”孟以冬有些紧张的抱住了他的腰,“我总觉着我发育的太早了,十三四岁,就特别想跟你上.床。” 萧升从刚才阴郁的情绪里猛然挣脱出来,他想起那会儿还抱着孟以冬睡觉来着,至于梦遗,他似乎忽略了,孟以冬的衣服都是蒋女士洗的,日夜见到的孟以冬都清清爽爽,纯洁无瑕,他当时还以为孟以冬一辈子都不会发育了。 “我当时怎么没跟你一样发疯呢?”孟以冬自顾自的说,“突然发现自己对自己哥哥有了非分之想,我应该比你更早的发疯才对,不是么?” “那,你也不能确定你就是喜欢我吧,不就是因为跟我朝夕相处才这样么?” “我那时候也这么想,但我后来发现不是,我的爱就是从身体最原始的欲.望开始的,更何况,我次次梦淫的对象都是你,只有你。” 萧升的手从他耳垂挪到他下巴,又捏着他抬起了他的头,先深吻,再提问,“那我岂不是在身边养了个狼崽?” “你养的么?咱妈养的才对。” “嘿你个小瘪犊子,”萧升气不过,咬了他嘴唇一口,两人疯闹了一阵,萧升平静下来,又叫了他一声,说,“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