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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神情淡漠,唇薄如纸,一双眸子黑不见底。 见他看过来,一个眼光都不屑于留下,便起身掸了下衣摆,微仰着下颌,矜傲的离去了。 沈是痴在窗前,喃喃念出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 秋夜庭院里,竹叶萧瑟,疏影横斜,唯有桂花幽幽的渡来清香,这香萦绕着不散,像是一场旖旎幻境。 “老爷,半个时辰了,你还要在窗前站多久……”盛意突然吊挂在窗户上。 沈是吓了一跳。 盛意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不如我替老爷去把侯爷请回来?” 只见沈是直接把窗户“砰”的一声合上。 请回来有何用,他来看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是自己。 若不是今日所见,沈是还不能如此清楚的认识到,那个人在柳长泽的分量竟是重到了这般…… 重到了一向自尊心强过天的柳长泽,愿意纡尊降贵的深夜到他府上,只为偷听一支与故人相似的曲子…… 那样的卑微。 第135章 桃夭 文通如今去往何处都带着应长望,赏识是一方面,更多是应长望特别。 只要应长望在的地方,凡有困境总有恰到好处的解围妙法,但你说他周到吧,他又不屑于朝中庸俗之流来往,得罪了不少权贵。 文通曾戏言,“这朝中能入应监生法眼的人,恐怕不过五人。” 应长望道:“多了。” “你这样的性子,要吃大亏。”文通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自鸣得意起来,好像自己便是朝中前五了。 但有缺点的人是让放心的,太过圆滑,便会使人心生恐惧。 文通这夜酒醉,拉着应长望一路闲聊,“我听闻你大考前,曾受沈少卿相邀,为何不去?” “他慕我才华,所以邀之一聚,我为何要去?” 文通先是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当他万事如意,这不也有瞧不上他的人! “好小子,果真没看错你!” 随后文通又说了些自己辉煌往事,如何从神军萧将军手里逃生,如何跳河救小皇子,如何于万千人中崭露头角…… 应长望耐心的听着,尽管这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老调。 但他也不是爱听此话,主要是好奇文通每次讲时,为何手上都捏着一条流苏,明明是骄傲至极的豪阔语气,偏偏让人觉得像是鞋垫里面藏着的“反清复明”几个字。 应长望若有所思。 文通又讲到那个人,“我当时深入洛江军营擒拿萧将军时,将营外千百戎装将士,魁梧非凡,本是心生畏惧。却又见一方脸髯须,胸口有三道长疤的凶蛮将士,为付尚书打开了军营之门,便觉得他身长九尺,也比我高不到哪里去了……” 应长望开玩笑道:“这人叛军,实在叫人面目可憎,我若是神仙,便要他满脸生疮,才得以解气!” 文通撞了下他的肩,“嘿,还真叫你说对了,那人满脸黄斑麻子,叫人望之生厌……这叫什么……” 文通顿了下,复而笑出泪,“这就叫苍天开眼吧……” 行至文府大门,应长望轻叩。 里头人拉开了门,露出一个小小的身形,“大人回来了?” 应长望一见他便说,“你哭过?” 小人儿慌了起来,往阴影处躲了躲,而文通立马大步上前,“有人欺负你了?” 小人儿头摇成了拨浪鼓,“并未,只是……只是方才解髻,看到夫人所赠之簪,一时情难自持……” 文通晃了晃身子,手在他头上抚摸了两把,目中有泪光盈盈,“说来是我忘了此事,夫人教你束发,心中定是将你视作了半个孩子……” 为何会将刚认识书童当做孩子,冉娘你怕我没有寄托了吗? 他笑了笑,“阿查子,你可愿做我义子?” 阿查子骤然抬头,神色一惊,“小……小人不敢。” 只见文通揽着他进了府,“没甚么敢不敢的,夫人把你当孩子,我便把你当孩子……” 未及阿查子再言,文通已挂着他半睡了。 而应长望在门口挑眉,冉娘是文通的伤心事,阿查子怎么会主动提起? 应长望悠然地走着,忽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抬头看,不知何时,自己走到了一个巷子。 身后人道:“常胜萧将军独子萧寄北,如今却沦落到仰人鼻息……” “侯爷别来无恙。”应长望转过身来。 “本候且问你,今忽闻萧家军噩耗,你可曾后悔?” “悔什么?”应长望抬头,双手环臂,自豪的说道:“侯爷早已替我将消息送到,他们仍中敌奸计。若是真的,那也算是丢尽我萧家颜面,死、不、足、惜。” 柳长泽眼神暗了些,“萧家军正逢危亡之际,你有此文韬武略,不去救兵,反而在国子监与官僚沆瀣一气,对得起你父亲打下的基业吗!” “此话我已于半月前回答过侯爷。副都统跟随我父征战数十年,论行军用兵之道,便连我父也曾甘拜下风。萧家军令严明,我父身死,副都统全权掌管一切,莫有不从,况且有敬云拳这一无往之刃,萧家军必然永立不败之地!” 应长望平淡道:“我去西南除了二将惑乱军心,并无任何益处。不知侯爷为何屡屡劝说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