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那一天他回到后山的家里，还没进去，就看到了一群黑衣人。他们放火烧掉了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小房子，抓出来了他的母亲，就在他不顾一切想要冲上去的时候，被一个小团子拉住了手。

    她拉着他躲进了法器里，仅管怕得要死，还要死死地按住他。

    他想，他那个时候一定看上去很可怕。他后来才知道，自己身上流着魔修的血，控制不住的时候就会露出来恐怖的獠牙和黑色的角，那个模样他自己看的时候都觉得丑陋。

    但是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捂住了他发红的眼睛，用颤抖的声音安慰他，“燕雪衣，你别怕。”

    再后来，时间太长，他甚至都快忘记那个被他称为母亲的女人在他生命里留下的痕迹，他成为了背负着仇恨的行尸走肉。可是在他入魔的那天夜里，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他想起来的竟然是她温柔地捂住了他的眼睛，告诉他别怕。

    梦里她的侧脸和现实当中片段重合，他其实刚刚在想，如果可以再对他说一次就好了。退而求其次的话，冰淇淋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燕雪衣这天夜里一直没有睡着，直到门被人敲响了——

    他想着要晾着她至少两天，她才能够知道自己的错有多离谱，但是又忍不住，只好顶着低气压去给她开门。

    他刚刚想要板着脸给她坏脸色看的时候，门外面的她气喘吁吁，伸手递过来了一个冰淇淋。

    她擦了擦汗，有点无奈道，“刚刚我重新看了一遍电视剧，猜你可能想要的是这个。喏，我骑单车去给你买了，这个点开门的店有点少，只有草莓味的了。”

    燕雪衣在那一刻觉得，他又可以勉勉强强地原谅她一次了。

    第30章 一只魔魔头

    这一天, 燕雪衣半夜在微博上发了一张冰淇淋的照片，加了一句“味道勉勉强强。”

    拍完戏后刷微博看到这里的朝今岁：……

    她微微侧眸看边上又买了一支同款雪糕，这几天已经看他吃了无数支的燕雪衣。她摇了摇头，还是决定看破不说破, 免得某位魔头恼羞成怒, 又来找她挟恩图报。

    隔壁剧组这两天正好杀青了, 《梦女》刚刚好和他们的剧同时段播出，一前一后只差了几天的时间。只是两部剧之间收视率差距就太大了, 《我的老板是只鬼》收视稳步上升, 而《梦女》前两集播出之后毫无水花, 又再买了一波营销试图挽回一点, 可是前期崩盘太严重, 到了现在再来挽救已经太迟了。

    眼见得扑街预定了, 剧组里又天天吵架, 白导也没有心思拍下去了, 草草地拍完了最后几段，就提前匆匆地杀青了。

    这不, 今天早上吵吵闹闹地，就从白龙影视基地里撤出去了。许久没有露面的晏明月还是第一次露面，一出来就被一大堆记者围了上去。可她既没有经纪人了，又没签新的公司, 这一路都没人帮她挡着, 只能匆匆地落荒而逃，最后还是坐上剧组的保姆车这才得以脱身的。

    毕竟这一次事件发酵太快，又没公司帮晏明月洗白，于是清纯的形象一去不复返，之前积攒的口碑也一夜崩塌。

    孟莹莹万幸自己没有留在《梦女》剧组, 看到他们现在这样，只想说一句活该。想到当初晏明月抢她角色的时候，孟莹莹那时是觉得委屈愤怒的，现在想象却释然了——还得多亏了这位，不然她就要和白导一起扑街了。

    她把这事说给朝今岁听的时候，朝今岁并不意外晏明月的处境。她下了一招烂棋，又没有稳住局面的能力，接下来别人什么都不需要做，晏明月就足够把自己生活弄得一团糟了。

    朝今岁微微叹息了一声，只是有点可惜了，原主这么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却已经回不来了。一念之恶，却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朝今岁想到燕雪衣已经在查了，只是晏明月太小心了，一直没有漏出点口风……她突然间想起来晏明月已经和以前的经纪人解约了，说不定，换个人再查查看？毕竟这个经纪人跟了晏明月好几年，晏明月不少的事情都是他的帮忙做的。

    *

    自从先导片播出之后，《我的老板是只鬼》的宣传都已经不需要剧组操心了。第一周的播放量稳步提升，话题也一直保持着高热度，显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头。

    只是，如果出圈的不是什么绝世甜剧的话，那就更加好了。

    此时看着稳步上升的热度，还有电视剧关键词后面还被关联上了“甜剧”，大家心情都十分复杂。苏飞也觉得有点不妙，都已经让星萌娱乐做好公关准备，到时候准备好公关一条龙，免得让大家发现货不对板之后痛骂他们or刷差评。

    毕竟，关于小甜剧的这个误解，真的越来越加深了呢。

    还是网上冲浪的小伙们最近一个小发现——无孔不入各种小说小广告上，挖肾的霸总/把王妃挂城墙上的王爷/强制爱的鬼王，都默契地把男主角画得和预告片里岁岁的脸有几分相似了。

    别说，当换上了公孙起那张漂亮鬼气的脸，这些小说都看着眉清目秀了不少。如果再把男主代入一下岁岁……额，除了挖肾挖子宫渣男不可之外，要是强制爱，还有点带劲呢。

    更不用说，b站上各大反派拉郎配都多了一位御用男主。

    毕竟国内这种题材电视剧本来拍得好的就少，演的演员就更加少了，让黑化大军少了许多素材，所以，预告片和先导片里那短短的几个镜头就被反复利用，什么剧情都能套上去。

    毕竟先导片里那种，冷漠狠厉的大佬只对一个人温柔的反差萌，就很戳少女心。

    在某个“你认为最言情小说主角的脸”的投票上，朝今岁一骑绝尘，远远领先其他人。

    下面都是如下发言：

    【我最近刷到了小说广告里，十个霸总九个岁岁】

    【别说了，我最近刷剪辑视频，十个反派十一个岁岁】

    【但是，为什么我还不腻！】

    【呜呜呜电视剧怎么还不更新，我喜欢的太太都在抱怨没有片段剪了！】

    ……

    可以见得，对于这种奇幻题材的绝美爱情，大家期待值到底有多高。

    就连闻思都开始反思起来自己，是不是要什么时候看看晋江的剧本，给岁岁找一部真·绝世甜剧来演演看。就是想想朝许仙、岁老板，闻思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算了，剧还是岁岁自己挑吧，毕竟……谁也不知道要是真甜剧到了岁岁手里到底会变成什么个亚子。

    眼见得这个误解真的解不开了，官博君也累了，剧宣也放弃治疗了，甚至还开始在微博放岁岁的表情包，试图到时候看在岁岁这么帅的份上，少喷他们一点吧。

    只不过，所谓好事多磨，在大部分期待的声音当中，一个名叫dissni的博主的一段吐槽视频横空出世，短短三天之内视频播放量就达到了三百多万，引发了很多人的共鸣。

    dissni是一个靠吐槽影视作品积攒起来人气的博主，因为言辞犀利诙谐，关注度非常高。只不过和某些分析作品的影视博主不同，他就有点剑走偏锋，专门挑冷门题材，而且还是以批判为主。至于到底这作品如何就见仁见智了，但是他的吐槽视频的确挺搞笑的。

    这一次，他吐槽的对象就是才播了先导片就火了起来的鬼片《我的老板是只鬼》。在视频里的前一分钟，他对这部鬼片的质感和演员的演技都给予了肯定，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则是毫不加掩饰的批判。

    dissni认为，这部国产鬼片最失败的一点就是为了迎合观众而放弃了作为鬼片的本质，在言情剧横行的影视圈，连鬼片都要谈恋爱都要玛丽苏，这简直是国产剧的悲哀、国产鬼片的堕落。

    他还深入分析了一下国产鬼片的发展史，对于曾经也拍出过好片子的许导表示十分失望。万万没有想到，就连之前因为拍偶像剧拍腻了的许导再转型，也会为了收视率而重新转向了言情剧。

    他这个视频发出来了之后，自然而然地引发了热议。

    一边是支持dissni的看法，国产剧为什么都要谈恋爱呢，鬼片就应该有鬼片的样子，不然华国十年都出不来一部经典恐怖片；一边则是认为言情剧也没惹到别人，也不是所有谈恋爱的剧观众都买单，本质上是电视剧自己的定位和导演制片等人的选择。而且人家拍电视剧还不让推陈出新了么？这才先导片呢，怎么就开始给别人扣帽子了？

    两方各执一词，引起了很大的讨论。dissni更是放下了狠话，作为一个希望国产鬼片走上正轨的博主，他会全程跟进《我的老板是只鬼》，做接下来的几期视频深入分析。

    这就是要和这个剧杠上了的意思，dissni一方面是因为这部剧的热度高，另外一方面是真情实感地希望出一部好的国产鬼片，所以放下狠话之后，他还真的准备去反复研究这部电视剧，已经做好了看完全集，然后期期跟进。

    只不过，不管dissni跳得多高，整个剧都没人回应他。就连平常在微博很活跃的许导都没有搭理因为dissni的视频突然间增多的私信。

    大家对这位博主的作为有所耳闻，却一点也不担心，只是觉得这个叫做dissni的博主还是太年轻了，应该等到第一单元播完了再吐槽也不迟，现在就下结论还是太早了——他们这个，还真的不是典型鬼片，也不是典型偶像剧。

    终于，就在《我的老板是只鬼》的拍摄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第一单元的两集在第二周播出了。

    这一天，无数小伙伴们抱着为绝美爱情哭泣、抱着为帅爆的岁岁打call的想法，点进了《我的老板是只鬼》的视频第一集 ，兴冲冲地准备播放。弹幕上不少闻讯而来的小伙伴们也在狂刷弹幕，透过屏幕都可以看出来大家满满的期待。

    这还是第一次全息鬼片有这种待遇，毕竟全息鬼片因为太过于恐怖，一般都是门前冷落鞍马稀的状态，要不是有星萌娱乐在后面推，恐怕好多视频平台都不会愿意把鬼片放在首页推荐位上。

    只不过这一次，全息鬼片都被折腾出来了热播偶像剧的内味，不光是弹幕活跃，热度也非常高。

    与此同时，#绝世甜剧#的tag又又又地上了热搜。

    看到这个热搜的时候，剧组的小伙伴们蹲在电视机前面，和正在忙碌的剧宣部一起绝望了起来——等下他们就会发现货不对板，应该问题不大吧？

    孟莹莹也终于憋不住了，在#绝世甜剧#这个tag下面发了一个巨大的问号，表达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这个热搜的费解。本来还有很多人不明白她发问号是为什么，但是很快随着电视剧的播出，大家就知道为什么了。

    dissni也准点打开了视频，对着满屏幕的弹幕嗤之以鼻，dissni还记得当初看到预告片的时候兴奋，可惜期待越大失望越大。他早就拿出来了自己的备用电脑，打开了文档，准备一边看一边记下心得，然后把这一部披着鬼片皮的言情剧从头到尾批判一遍，最好言辞犀利到许导下次再也不拍这种烂片了。

    只不过，让dissni失望的是，和一般玛丽苏的走向不太一样，剧情进入了正轨之后，女主角似乎也没有什么玛丽苏的表现，反而作为一个串联剧情的角色，带着观众们渐渐入戏。剧情丝毫不落套俗，加上逼真的建模、紧凑的剪辑，观看体验十分优秀。

    dissni有点讶异，这样的话，才算是真鬼片嘛。

    就比如那只序员鬼出场的时候，满屏幕都在刷【高能预警】，这才是鬼片应该有的弹幕，而不是……dissni还没写完这一段吐槽，弹幕就随着朝今岁的出现，重新变成了【啊啊啊啊】【弟弟杀我】。

    dissni：=。=

    大概，这就是帅哥的力量，在绝对的帅气面前，恐惧都要靠边站。黑西装的造型实在太苏了，尤其是还是在这种场合下，帅气程度加倍，安全感简直爆棚。

    就在那个穷凶极恶、恐怖无比的程序员鬼猛地回头，想要攻击女主角和孟秘书的时候，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以为这是英雄救美的剧情来了，害怕都忘了，纷纷激动了起来！

    dissni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呵呵，果然如此，开始了，玛丽苏剧必备剧情！

    在dissni跃跃欲试的期待眼神中，那帅气的黑西装岁老板抬起了头，冷漠的眼神，慢条斯理地戴上了手套，然后——随手抄起了一块板砖。

    其实，板砖就板砖吧，普通的武器才能彰显主角的强大，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只见那程序员鬼狞笑一声，狰狞着表情，猛鬼扑了过来！

    接下来，肯定是岁老板和猛鬼大战三百回，最后打败猛鬼英雄救美，他还没敲完这段话，岁老板直接一块板砖“duang”地把来势汹汹看起来超强的猛鬼砸地上了。

    大战三百回合都什么的都没有发生，因为接下来就是岁老板单方面虐菜现场，只用一块潇洒的板砖，就把那只肌肉发达，双眼赤红怨气冲天的程序员鬼打哭了。

    真·打哭了，还是抱着头一边嘤嘤嘤一边说别打了别打了的那种。

    dissni：……？

    观众们：……？

    这鬼刚刚不是还挺厉害的，还放狠话，冲过来那一子劲儿还挺猛的，怎么到了岁老板面前……就这，就这？

    dissni都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这只程序员鬼多菜——隔着屏幕都觉得恐怖；一起的跆拳道黑带的孟莹莹可是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就这么一只穷凶极恶、战斗力看上去比贞子还猛的猛鬼，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岁老板打哭了。

    此时此刻，大家一致联想起来了之前《遇蛇》里，被朝许仙打得抱头鼠窜的法海……一起默默地为猛鬼点了一根蜡，看起来这只猛鬼还是不够猛，战斗力还没超过法海，法海还能撑两个回合呢，这只猛鬼一板砖就哭了。

    dissni内心已经开始不妙了，希望下面能够往玛丽苏的方向拐一点，按照国产恐怖片的尿性，应该是要感化那只鬼吧……只可惜，岁老板让他失望了。

    岁老板是想要走以理服人路子的，只是她感化猛鬼比较双管齐下，除了物理感化之外，还包括了精神攻击。比方说不光和猛鬼回忆生前党和国家对他的栽培，还因为程序员鬼太菜，只能一边被锤一边被岁老板念法条教育，这只鬼哭得可大声了。

    什么温情感化啦是完全不存在的，物理超度才叫实在。

    观众们：……

    之前还想着让岁岁锤爆那么嚣张的恶鬼，观众们现在却还有点目不忍视，那么一大坨鬼哭成那样可真的是太辣眼睛了，纷纷出言劝架：

    【杀了算了岁老板】

    【别感化他了，让他死吧，看起来他也不想活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给他个痛快吧】

    ……

    dissni看得目瞪口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大概，做错了什么——现在去删掉视频还来得及么？

    观众们看着倒霉的鬼，感受着隔着屏幕澎湃而来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气息，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其实想想岁老板可是朝许仙，再想想上次上热搜的大蒜侠，好像虐菜也是一种毫不意外的感觉吧，只是岁老板虐菜是范围从人、妖扩大到了鬼嘛。

    至于dissni呢，他内心还残留着一丝丝“这还是一部言情剧吧”的希冀，可是在看到女主角的时候，大家的甜剧梦和dissni的希望，一起碎了。

    明明应该和边上的孟莹莹一样目瞪口呆瑟瑟发抖的女主角，此时正一脸甜蜜地是看着岁老板，还捧着脸一副娇羞的亚子。特别是，此时少女心的旁白还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虽然老板好像和她想象中不一样，但是意外地让人有安全感，是个温柔有责任心的好人呢。

    观众们：……

    虽然知道您是个npc不该要求太多，但是您这么想的时候，考虑过躺在地上的鬼的心情么？

    如果说前面大家只是甜剧梦碎的话，那么程序员鬼被抓到了“鬼见愁”公司之后，大家才意识到了这是真的一部鬼片——很特别的那种，鬼看了都要连滚带爬连夜坐火车买站票走的鬼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