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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战斗苦战了一日,阿巴赫军三路受敌,苦不堪言,虽说北面留有生路,可若是往北后撤回鸭绿江内,阿济格便要孤军奋战了。 阿巴赫军中死伤过半,然而独独有一人,别说死,就是伤也不过是轻伤,那还是他自己下马下得急了扭伤的。 这人就是蒲俊成。 大楚士兵的兵刃,就是不往他身上招呼。有兵蛋子不懂事,拿刀砍杀他,还被旁边的大兵训斥:“郭将军交代了,这个麻脸别杀!” 战场上厮杀声震耳欲聋,这大兵喊话的声音大,阿巴赫就在不远处,旁人听不懂汉话,他和蒲俊成都是听得懂的。 蒲俊成当即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直杀到傍晚,郭恕军成功从阿巴赫与阿济格的两军拦截中撕开一道口子,与宁远军在平安道中会合。 夜里光线暗淡,几路军只能鸣金收兵。阿巴赫整饬了残部,收拢在行军营帐内,脸色沉得能滴水。 “大意了!”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中计了。早在宁远部开拔前往咸兴府的时候,他与阿济格两路军都有余力拦截,却因相信所谓的线人,眼睁睁看着宁远部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赶到了咸兴府,与南面的朝鲜军,西面的郭恕军呈兜底包抄之势!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原本前几天还是他占着上风,现如今情势逆转,他竟陷入了撤也不是留也不是的两难境地! 眼前的形势他都看得出来,蒲俊成又怎么会看不出。可以说,眼前的局面全是因他轻信陈朋与和燕自也而起,现在竟被反将一军,更要命的是,大楚军往他身上泼的脏水,不知阿巴赫会怎么想! 一回到营帐内,蒲俊成便立刻跪下,向阿巴赫表明心迹:“我对陛下绝对没有反心,这一切都是大楚设下的计谋!” 阿巴赫把他扶起来:“我怎么会怀疑军师呢,是大楚太狡猾啊。军师且说说,咱们接下来究竟该如何是好?” 蒲俊成沉吟道:“咱们如果往北撤,势必要让阿济格殿下留下来孤军奋战,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会同阿济格殿下的部队,往南面平壤方向冲杀。南面助守的李重红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若不是宁远部留下了一部分人手,他压根不会有直面吾等的勇气!” 阿巴赫思索片刻,点头道:“听军师的!” 蒲俊成暂时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一次南下攻击平壤,老天务必要站在他这边!他不能再消耗阿巴赫对他的信赖了! 第二日阿巴赫率骑兵南下与阿济格回合,大楚军衔尾直追,两军再度交战,郭恕军与宁远军汇合在一处,拼死抵抗阿巴赫,蒲俊成可以笃定,大楚军也知道,如今防守薄弱之处便是李重红部,只要他们南下冲入平壤,夺取汉城,便可挟持朝鲜皇室,逼大楚退兵! 看清了这一点,蒲俊成自是奋力督军,终于在两个时辰的苦战后攻下平壤城,逼得李重红与宁远偏师退守海岸边。 蒲俊成松了一口气,立刻着手安排防御事宜,以防大楚军南下夺回平壤城。他正向手下人安排工作,阿济格怒气冲冲地闯进他的办公场所,毫不客气地冲他叫嚷:“蒲俊成,你这狗东西!这次咱们沦落至此,可真是托了你的福啊!” 蒲俊成试图安抚阿济格这蠢货:“殿下说笑了,卑职也不能料事如神,出些差错,在所难免。” 阿济格怒道:“可我怎么听说,与大楚军交战时,大楚的兵卒们压根都不向你动手?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咱们在大楚军中安排了奸细,而是大楚给咱们安排了奸细不成?!” 他把话说的这般难听,手下人都站在一边看着,叫蒲俊成脸上实在挂不住。他自问自从加入了建州女真人的阵营,便一直忠心耿耿,为阿巴赫出谋划策,策反辽东武将,谈不上呕心沥血,可也是鞠躬尽瘁,可现在仅仅是因为大楚的一点雕虫小技,便要被阿济格这般羞辱,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是一向骄傲自矜的蒲俊成。 蒲俊成当即冷下脸色,说:“奸细这事,我已经向陛下禀告过了,陛下都不曾怀疑我,殿下又何必多管闲事?” 他这般态度,叫阿济格也恼了,提起拳头便要揍,蒲俊成慌忙躲避,阿济格穷追不舍,一旁的手下人拼命拉架,好好的议事堂内乱成一团。 当天傍晚,阿巴赫总算听说了这一出闹剧,把两人各自训了一顿,情势终于有些好转,他们若是自己人闹将起来,那岂不是给旁人捡了便宜! 他准备把阿济格留在平壤城,堵住北面的大楚军,他则率军继续南下,歼灭李重红残部,然后挥师夺取汉城。阿巴赫计划得挺好,然而到了这天夜里,只听见一声火炮声响,阿巴赫惊得从床上跳起来,抽出床头的刀,还当是有了刺客! 就在这时,又一声火炮声响,震耳欲聋,他身下的床榻都在颤动。阿巴赫大吃一惊,这火炮究竟从何而来?他知道大楚去年得到了一批新式火炮,然而大楚一路从陆路上行军,一路走的是水路,不适合运送红夷大炮这种重型兵器,这火炮究竟从何而来! 又一声炮声响起,阿巴赫听出来的,这火炮竟不是从北面大楚军的方向而来,而是从西南面—— 是李重红的部队! 阿巴赫忙不迭地穿上明光重铠,奔上西南方向的墙头,墙头上已经是一片忙乱,蒲俊成正在墙头上指挥督战,此时,他那张布满麻子的脸上已经没了以往的指挥若定,这让阿巴赫极度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