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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这来年的除夕,能否和奉奉一起度过。 顾励一直觉得奇怪,原本乡试过了,第二年春便该是会试。可现在乡试与会试中间还隔着一年,暗地里打听过才知道,这是有一年乡试闹出了事,王正为了遮掩,假借原主颁布的旨意,让会试时间隔了一年。 会试的时间定在四月,也就是说这个冬天他可以暂时不用着急,先处理别的事情。 冬天其实也没甚大事,老百姓不用种地,水利工程还没开工,就连耿崇明都已经回凤翔府过年了,顾励闲来无事,便出宫去官署找官员们聊天,增进了解,问问人这一年做了哪些事。 他的本意是闲来无事聊一聊,可没想到把官员们吓得半死。六部九卿等人与他相处惯了的,知道他脾气温和,不怎么害怕,那些官署中的小小员吏就不一样了,一年都没几次机会见,每次见还都隔着老远,上次和顾励“促膝相谈”已经是大半年前了,突然被顾励搞袭击,问起这一年做了哪些工作,没有任何准备,一时半会儿很难答得上来。 而且顾励虽然笑眯眯地说:“就随便讲讲。”但只要他们有哪里记错了说错了,顾励反应灵敏,总能第一时间发现错漏,然后毫不犹豫地指出来。 顾励折腾完了这帮京官们,便开始折腾地方官,把地方官的上疏翻出来仔细看看,若有与印象中对不上的,便去信仔细盘问。 这般打发了大半个冬天,算算时间,也约莫要开春了,气温还没有回升,雨水也比往常多,果然是小冰期的症候。 刚过元宵节时,聂光裕等人就被他派出去搞水利了,看春天这个降水量,黄河在夏天大概率会涨水。 开春了,给贞儿找个老师的事情也该提上议程了。穆丞相向他推荐了一名翰林院学士,按照大楚前例,每天上午由这位学士来给贞儿启蒙。 贞儿听了两天的课,就开始跟顾励哭诉不想上学了,上学好累。顾励劝他:“贞儿是皇子,不可以怕苦怕累。” 贞儿有点委屈,问他:“那可以让小猫跟贞儿一起念书吗?” 顾励看他一个人的确提不起学习的兴趣,便跟杨尚书商量一下,每天早晨让谢莲去把小猫带进宫里来,上午上了课,用了午膳再送回去。 此外,顾励又让李棠去内书堂找了几名小阉童,这些孩子都聪明伶俐,勤奋好学,有他们陪着顾由贞,课堂气氛比以前好,贞儿也终于开始认真听课了。 哪知道贞儿上了没几天的学,居然生病了。御医看过,说是因为这阵子经常下雨,气温反复,孩子着凉了。 贞儿躺在床上,振振有词地对顾励说:“是非得要贞儿每天早晨起床念书,贞儿才会生病的!”顾励哭笑不得,一面开导他,一面还要费心照顾他,哄他吃药喝热水,待贞儿病好了,顾励人都瘦了几圈。 群臣们把他的消瘦看在眼里,劝他赶紧纳妃,顾励被他们催得实在不胜烦扰,这帮人也是闲了,就该给他们找点事做。 可还没等顾励琢磨着要给朝臣找点事做,建虏便先一步来给他找事了。 刚入春,安静了一个冬天的建虏便磨刀霍霍,度过大凌河,攻打锦州城。焦烈威传了塘报来,他自宁远派了兵,解了锦州之围,然而看建虏逡巡不去的样子,是打算打持久战。 焦烈威没把话挑明,但是顾励知道,他在暗示顾励多拨点军费。过了一个秋冬,顾励虽然攒了点钱,可都得省着花,开春时又往水利工程里头砸了不少,辽东那边还能给多少?顾励愁啊。 他不知道该跟谁说,只能一个人偷偷出宫散心解闷。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鸣玉坊,陈奉曾经的那处宅邸外。从街上向阁楼内张望,只见到里头一片漆黑,顾励曾在这里得到多少的快乐,现在就有多失意。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在阁楼内一闪。顾励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再凝目看去,那人影又消失了。 顾励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两步,方才是他看错了吗?还是——还是这宅子里真的有人? 是奉奉吗?! 他心脏砰砰狂跳,虽然知道陈奉现在多半仍在欧洲,可是只要一想到奉奉有可能回来了,他就无法抑制地激动到颤抖。 顾励等那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过去,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往胡同巷子里走去。因前段时间阴雨连绵,胡同的角落内生了一些湿滑的青苔,可陈宅的大门口却干干净净,明显是有人清理过了! 是奉奉,一定是奉奉! 顾励敲了敲大门,却迟迟没有人来开门。他等不及,攀上院子墙头,以一个熊猫翻身的姿势挂上墙,双脚正要着地,身后一人喝道:“什么人?!” 顾励一慌,从墙头上摔了下来,屁股落地,尾椎都要摔裂了。 那人走上前来,高佻的影子罩住了顾励:“是你。” 顾励抬起头,一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从头凉到了脚。 这人不是奉奉。 “你是谁?奉奉呢?”顾励爬起来,四处张望,盼望着那个熟悉的人影下一秒就能出现在庭院里。 “顾宜兴,你不记得我了么?”年轻人走到他跟前来:“凤凤是谁?这里是我家。” 这年轻人高挑俊秀,青竹白雪似的,顾励有点印象,思索了一下,记起来了,这人他在宣城伯的堂会戏上见过,是公安才子杨廷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