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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傅少阁跟他困觉也不脱衣裳就是不想让他看见这个? 方从鉴不是个爱打听别人隐私,戳人伤疤的人,他替傅少阁把伤口上的烂肉割了,重新上过药,包扎过,让傅少阁侧躺着,问他从盛京后出来的事情。 果然是遇着狼了,还是一群饿狼,成宽伯护着他,打退了狼群,两人都受了伤,只能在这雪谷里头修养,期间成宽伯拄着树枝出去找过一次吃的,脚印便是那时留下的。 “谁让你总借着腿伤为由不操练!”方从鉴恨铁不成钢。 傅少阁看他一眼,安静地侧躺着,不声不响不吵闹,像一只受了伤的大猫,在用安静的姿态勉强维持最后一点体面。 成宽伯把口粮煮好了,端着锅子西里呼噜吃了一点,传给方从鉴,方从鉴先给傅少阁喂了,剩下一点自己吃了。 “这样下去不行。”成宽伯抹了嘴,说:“你得去找援军把咱们弄出去,待在这里头没吃的天气又冷,时间长了要把人冻坏了。” “往南有些农庄,我叫些人来抬你们?” 成宽伯点头,又说:“不过在你走之前,得先替我们把狼解决了。” “还有狼?” “那是,不然咱们何必躲在这山洞里头?就怕你一走,狼来了,我和少阁都受了伤,对付不了。” 方从鉴便答应下来,他的干粮还能撑几天,成宽伯的伤势不重,只是需得静养,过几天便能好许多,能保护傅少阁了,他到时候再去寻人也来得及。 方从鉴把马儿放了,让它自行回锦州去。他回头看一眼成宽伯,说:“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马就是我的朋友,饿死了也不能吃它。” 成宽伯嗤了一声:“是你的朋友,难道不是老子的朋友?哪有当兵的舍得吃马的。” 方从鉴极敏锐,问道:“你也当过兵?” 成宽伯顾左右而言他:“别问那么多,老子指点你两招,免得来了狼群你对付不了。” 方从鉴等到第二天夜里,狼群果然来了。他早就准备了火把,插在洞口,与狼群厮杀到难以支撑的地步时,便退回火把范围内恢复体力,傅少阁撑在洞口默默看着,眼神竟颇为关切。成宽伯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观战,间或指点两句,见傅少阁这模样,稀奇道:“少爷,您关心他?” 傅少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撑不住,咱们都要死。” 狼群也是极为聪明,竟看出方从鉴退回火把边乃是为了恢复体力,缠着他不让他退回去,另一狼冲向洞口,想扑杀洞中的傅少阁与成宽伯。 方从鉴已快要力竭,却是极为悍勇,怒吼一声,翻身跨在狼背上,一匕首刺入狼的颈部。那狼怒吼一声,翻身打滚,方从鉴拔出匕首翻身落在地上,狼血溅了一脸。 狼群终于退了,方从鉴杀得满身是血,匕首握不住,掉在地上。成宽伯忙把他扶回洞里,称赞道:“是条好汉子,我这命也算是你救的了。” 方从鉴几乎脱力,闭着眼睛要休息,成宽伯让傅少阁扶着他:“别让他睡了。” 傅少阁拍拍方从鉴的脸,小声说:“别睡。” 这的确是那个在地牢里被打到皮开肉绽也不松口的方从鉴。 成宽伯端了热水来,喂给方从鉴。水里还放了两片熏肉,有些咸味,怪怪的,方从鉴想吐。 “喝下去。” 方从鉴喝了水,把衣服脱了。他出了太多汗,衣服湿透,脸上都是腥臭的血污。成宽伯去烧了热水,拿破衣服给他擦身。 “缓过来没有?” 许是喝了足够的水方从鉴感觉好一些。傅少阁把衣服脱下来让他他穿,他便躺在火堆边睡了。 方从鉴醒来时,傅少阁正侧身躺着,盯着他的脸看。 方从鉴摸了摸脸,几天没洗脸了,给傅少阁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狼……”方从鉴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与狼的生死搏杀。 “逃了,那些狼都受了伤,暂时不会回来。”傅少阁按住他,让他继续躺着:“你很勇敢。” 方从鉴笑了一声,这来自傅少阁的夸赞还真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傅少阁又说:“从前是我看错了,你不是弱者。” 方从鉴看他一眼,摇摇头:“傅少阁,我的确是弱者。就像路边的杂草,谁都能踩我一脚,莫说你这种京城大官,就是底层的吏胥,都能把我这种人逼上绝路。” 他想了想,说:“可是,就算是草,也愿意为了一点点的阳光雨露,顶开压在头上的泥土石块,被踩倒了,还要继续长起来,对我们杂草而言,不坚强一点,是活不下去的。” 傅少阁若有所思,他想了想,说:“你比我坚定,从来不会迟疑退缩。” 方从鉴摇摇头:“我……我也退缩过,我也当过懦夫。” 那一年荆州大旱,家家户户已经饿到卖儿鬻女的地步。方从鉴知道哪些被卖掉的孩子都去了哪儿,他们都被换着吃了。 方家已经把能卖的一切都卖了,田地、家具、如果不是这土坯房子没人要,房子肯定也早卖出去了。 方从鉴眼看着家里一点点变空,眼看着父子三人一点点瘦下来。 方从鉴安慰自己,家里的情况也不算特别糟糕,他和弟弟少吃一点,还能撑一阵子…… 然而那天下午,临乡的人牵着自己的孩子,来了他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