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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江夏生这小子弄脏了! 江夏生吃饱喝足,站起来拍拍屁股,说:“既然各位愚弟们都不跟我说话,那就算了,我先走了。” 他管众人叫做“愚弟”,众人气坏了,各个吹胡子瞪眼,骂江夏生“竖子!”“狂妄!”,江夏生浑不在意,吃饱喝足,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院子。 顾励连忙悄悄缀在后头。 就见江夏生上了一辆马车,往宝源局的方向驶去,顾励徒步跟在后头,没过多久便跟丢了。他十分纳罕,不明白江夏生好端端为什么要扮做他,跑到文会上来开这么大一个嘲讽,现在可好,大家的火力都集中到他头上了。 顾励正思索着,恰好胡同口处停了一辆马车,车夫正拿汗巾擦脑袋。顾励快步上前,倒真是巧了,这又是个熟人——陈把式。 陈把式很是意外,问道:“爷这是怎么地?才这么一会子怎么就出来了?” 顾励快步上了马车,说:“往宝源局那儿去!我追人呢!” 车把式也不多问,拍了拍马儿,说:“好嘞!您就请好儿吧!” 马儿撒开蹄子飞奔,还没到宝源局呢,顾励就看见一棵歪脖子老柳树下歪着一辆马车,马车夫倒在车上。顾励连忙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子一看,里头空空如也,江夏生不见了。 现场有打斗的痕迹,马车夫昏迷不醒,陈把式见了,哟了一声:“这不是崇教坊头条胡同的李把式么?” 他说着,给人解开领口,拿汗巾子浇了水擦了擦头,用力按在李把式的人中上。不多时,李把式醒了过来。 顾励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李把式一脸惶恐,说:“碰上劫道儿的了!” 顾励问:“你这车里的人呢?” “叫人绑走了!” 顾励啧了一声,四下转悠一圈,发现几粒黄豆呈线状散落在地上,这难道是江夏生留下的记号? 顾励让李把式前去报官,对陈把式道:“劳烦这位老哥再搭我一程,这车里被劫走的人乃是我兄弟!” 陈把式爽快道:“走吧!别耽搁了!” 顾励上了马车,指点他跟着黄豆的痕迹追踪。两人顺着黄豆信号,在京城里绕了好大一圈,绕得顾励险些以为自己弄错了,最后线索在红罗厂前断了。 他以为江夏生会被弄出京城,怎么兜了个大圈子,居然还是在内城里头? 究竟是这里就是目的地,还是江夏生黄豆不够了? 江夏生套着头套,推搡着往前走。 他手心里头捏着把汗,眼前一片昏沉,只有麻袋下方露出一丝缝隙,能让他看到脚下方方正正的青砖。 果然是个大户人家。江夏生暗忖。 他早已猜到,他要揪出来的这人定然非富即贵,不是他一个等闲曹吏能惹得起的,但是—— 别管前方是什么龙潭虎穴,为了兄弟,说什么也要闯上一闯! 想起谭季伦断掉的那只手,江夏生就眼睛发红。 前些日子,谭季伦来向他告别,说是他兵役期限已到,可以回乡了。江夏生十分意外,再三追问,谭季伦才支支吾吾地交代,他得罪了人,陛下给了宝钞,并派了宫中侍卫护送他回乡。 江夏生吃惊,琢磨谭季伦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连陛下都摆不平,要让人把他送回家乡。 然而更叫他意外的,乃是三天前。 三天前的深夜里,原本已经回到家乡的小谭,居然出现在了他家门外,右手自手肘处齐根而断,强撑着一口气向他求救。 江夏生心胆俱裂,扶着小谭到了自己房中,又小心把屋外的血洗全部清理干净。回到房间时,小谭已经昏了过去,江夏生取出伤药为他处理伤口,除却断手处的伤,小谭全身上下还有不少刀伤。 兄弟究竟是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这时候明明应该待在家乡安居乐业的人,此时却出现在京城? 江夏生煎熬了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托人向康府尹告假,守着小谭悠悠转醒。 兄弟两人先是抱头痛哭,江夏生咬牙切齿,要为小谭报仇,小谭拉住他,说:“哥哥不要冲动,你知不知伤我的是什么人?” 江夏生做巡捕多年,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道:“不是朝中权贵,就是皇亲国戚。” 小谭啊了一声。 江夏生看着他,说:“兄弟,说来你这个祸事,还是哥哥惹出来的,对不对?” 小谭吃了一惊,就听见江夏生说:“近日来陛下严查抚恤银案,是不是因为我曾在陛下面前多嘴,说你抚恤银只收到五两并五匹绢,所以陛下找你去,询问抚恤银之事?” 小谭握住江夏生的手,安慰道:“这事不怪哥哥,也不怪陛下。” 江夏生却是垂着肩膀,极是愧疚,喃喃道:“陛下动了成亲王,动了宣城伯,又拔出朝中两百多个贪官污吏,那些人伤不了陛下,难道还不能拿你一个小小兵卒出出气么?可恨!可恨!” 谭季伦双目含泪,说:“陛下爱护我性命,让谢侍卫送我回乡。谢侍卫一路送到河南的地界。我请谢侍卫先行回宫,一个人上了船,当天夜里,我被一阵窸窣声弄醒,那声音来自船底,我猜测是有人在凿船,连忙拿了包袱跳到岸边,躲在一颗柳树上。果然没一会儿,我乘的那扁小小舟子驶到江心,打着旋涡沉了下去。哥哥,若说这凿船之人是为谋财,船上的财物又不见他们拿走,若是是为了害命,又为什么要害我性命?我吓出一身冷汗,不敢深想,更不敢再往家乡走,想起谢侍卫离开不久,我便一路北上,想赶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