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挂印辞帅(4)
元修望着元敏的背影,再望一眼脚下的匕首,忽然仰头,惨然一笑! 元敏并未久等,只听身后铮的一声,啸音绕梁,她也惨然一笑,闭上了眼。但等待的刺心疼痛并未传来,却只听身后闷哼一声。 噗! 元敏倏地睁开眼,猛地回身,只见元修跪在地上,心口扎着匕首,血染了襟袍,华毯上滴滴殷红。 “修儿!” 元修捂着心口,面色惨白,吃力道:“姑母待我如子,爹虽佞臣,于我亦有养育之恩,我……下不了手,这一命替爹偿还,只是自今往后,无颜再见军中将士,亦不配再为西北军主帅!” 元敏泪如泉涌,扑来按住他的心口,“别再说话!来人!来人!” 殿门忽开,安鹤领着宫人鱼贯而入,见了殿中情形,不由惊住。 “宣御医!再来个人,去请瑾王来!”不待元敏吩咐,安鹤便对身后宫人道。 “你亲自去请瑾王!”元敏边按住元修心口边道。 安鹤抬眸看了她一眼,躬身垂首道:“回太皇太后,老奴若去,瑾王便不会来了。” 元敏一愣,这才想起些往事来,她是关心则乱,竟忘了这些旧日恩怨。元修心口血流不止,她无心再说其他,只道:“谁去都行,速去将人请进宫来!” 安鹤应是,退出去前遣了两名宫人将暖榻收拾出来,好抬元修去躺下。那两名宫人进了暖阁,安鹤领着其余宫人刚退出殿外之时,元修忽然拂开元敏,足尖点地,纵身便出了殿去! “修儿!”元敏跌跌撞撞奔出殿外,见元修长身纵入夜色里,惊了宫里的戍卫。 “有刺客!”戍卫纷纷拉弓,箭指夜空。 “传本宫旨意!不得射箭,谁若伤了修儿,本宫要他满门陪葬!”元敏一把扯过安鹤来,厉声喝道。 安鹤领旨而去,元敏遥遥望去,见大雪扑面,元修一路洒血,往宫外而去。 镇军侯府。 赵良义和王卫海还没睡,两人在暖阁里掷色子。军中虽有禁赌令,但如今不在军中,又没到去城外军营练兵的日子,两人镇日在侯府里呆着,也是无聊。前些日子暮青玉春楼里豪赌,两人没能去,却把赌瘾给勾起来了,便寻了骰盅色子来,摸一摸,玩儿两把,过过赌瘾。 正赌得起兴,忽闻风声里有衣袍鼓动之声,两人面色一变,一个拍窗纵出,一个开门出去,见一人从头顶上掠过,瞧那方向是往书房而去。 “嘿!夜闯侯府?”赵良义乐了,一撸袖子,“这盛京城里忒闷人,知道小爷憋得难受,来个刺客玩儿?” 赵良义高喊一声抓刺客,带着亲兵便往书房去,到了书房门口,正见元修出来,众人一见,脸色都变了! 元修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提着只锦布包,不知里面包着何物,只见心口扎着把匕首,手指缝里往外渗着血,脸色比雪白。 “大将军!” “这他娘谁伤的?老子砍了他!” “快!御医!” 书房外喊声乱作一团,亲兵们行动却井然有序,一路往宫里寻御医,一路往外城瑾王府,剩下的来扶元修,元修却只道声无事,便又纵身而起,往宫中而去。 赵良义和王卫海瞧那方向是往宫里去的,但不敢确定他是否是去宫里,只心急火燎地要人备马,追着元修便出府上了长街。 元修到了宫门,登高便上了宫墙,宫人看到却不敢拦,只知今日白天朝中出了大事,夜里宫中也出了大事。宫中戍卫领了太皇太后的懿旨,不可对元修放箭,却没想到他去而复返,但他并未往永寿宫去,瞧那方向竟是养心殿! 养心殿是圣上的寝宫,宫外由御林卫戍守,元修这般闯进去,只怕难逃万箭穿心! 元修到了宫外,御林卫刷刷拔剑,寒光万道,杀气凛然。李朝荣抬手,示意麾下卫队不要出手,这时,身后宫门开了,范通抱着拂尘出来,明知今夜宫里出了大事,却连眼皮子都不抬,面无表情问:“侯爷深夜闯宫,可有要事?” 元修一跪,双膝在雪里砸出个窟窿,哑声道:“臣镇军侯元修,恭请陛见!” 范通听了,一言不发地回殿内传话,片刻后出来,高声道:“陛下有旨,宣镇军侯觐见——” 元修吃力起身,李朝荣将他一挡,道:“劳侯爷将这锦包交与末将。” 元修知道进宫的规矩,将那锦包交给李朝荣,李朝荣看了眼元修心口的匕首,这匕首是更不能带进去面圣之物,但他却没说什么,只提着锦包跟着元修入了殿。进殿前,他打开锦包察看,见到里面之物,顿露惊色。 东暖阁里,步惜欢披着龙袍而出,墨发未束,来时元修已跪在殿内,身旁的锦包已打开,里面放着西北军的帅印,帅印上五指血印殷红狰狞。 “爱卿何意?”步惜欢瞥了眼那帅印,眸中波澜不兴,倒是瞧了眼元修心口的伤。 “臣之父贪污军中抚恤银两,臣愿替父赎罪,交还西北军帅印!” 步惜欢闻言眸中仍是不见波澜,这回连那帅印都未看,淡道:“爱卿何出此言?此案今晨已查清,涉案之赃官已悉数押入天牢待判,与相国何干?” 元修不语,他点了心脉大穴,又凭着功力深厚撑至此时,如今还能跪在此处,不过是凭着股意志力。 步惜欢看了范通一眼,范通自袖中拿了只锦盒出来,送到了元修面前,“爱卿伤势不轻,还是先治伤吧。此药乃朕入宫前自王府中带的,温中止血,续命固气,乃难得的良药。” 元修看着那药,却未动。他不动,范通也不动,那锦盒就一直递在他面前。 步惜欢道:“爱卿乃忠臣良将,应知法不容情,莫说相国与此案无关,即便有关,也没有替父赎罪一说。” 元修抬头,见步惜欢懒倚在暖榻之上,九龙宫灯烛火煌煌,帝王眉心意态寡淡,眸光如海,难测深浅。他心口剧痛,已无法再撑,只道:“望陛下收回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