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学骑(1)
“可是,”少年低着头,握着拳,面有挣扎,“亲兵是要在战场上保护军侯的,我的腿……保护不了你。” 他和她只是同伍,两个月的行军,真正同帐的日子不过月余。她待人冷淡,平时话最少,他们其实并未说过几句话,只是未曾发生过冲突,论情谊,不及他与石大哥,他真的不愿因这点战友情谊,便让她同情相待。 他很感激她,草原上为他出气,不嫌弃他腿瘸了,可他不想被人同情。若做了她的亲兵,不过是被她照顾,他宁愿在这伙头营里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你的腿保护不了我,不还有你的命吗?”暮青淡道。 刘黑子一怔,霍然抬眼,却见暮青转身便往院外走。 “来不来,你决定。”她只想找信任的人做亲兵,但并不想替别人的人生做主。 暮青出了柴院,一路出了伙头营,一路无声,连炒菜的伙头兵都放下了锅铲,炉火烧得旺,锅里的菜冒着焦糊味儿,却无人回过神来。外头排队领饭的新兵们只看见少年大步出了伙头营,身后远处,一名腿脚瘸了的黑黢少年跟了上。 亲兵! 居然有人去伙头营,挑个瘸子当亲兵! 这天傍晚,伙头营里一下子炸开了锅,事情以奇速传遍了全军,这位两个月便升了军侯的新兵少年,其传奇事迹再添一笔。 当然,这是后话。 这天去伙头营时已是傍晚,回到营房时天色已渐黑。暮青还想去找石大海,但看天色,只能等明天了。 可当暮青回到军侯营房时,却在门口愣了愣。 院子里昏暗,却分明站着三个人——月杀,章同,韩其初! “你们?”暮青有些愣。 后头刘黑子跟过来,看见章同和韩其初,一脸喜意,“章大哥!韩大哥!” 话说完,他这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忙改口,“呃,章陌长!韩参军!越、越陌长!” 刘黑子跟月杀不熟,只知他在青州山时自荐当诱饵追捕呼延昊,但月杀在上俞村一战中孤骑请援,请来了元大将军,此事军中已人人皆知。新兵到了边关后,大将军论功行赏,人人都升了军职。 章同和月杀升了陌长,韩其初因是文人,调入了鲁大帐中做了参军幕僚,老熊从陌长升了军侯,如今也在石关城内领着一军。 章同在上俞村一战之功,其实足以升个屯长,领个五百兵,但元修听闻了他在青州山中之事,认为他的急躁性情还需磨练,便先让他领百人兵,慢慢来。而老熊之功,并不足以升军侯,本该升都尉,但他是西北军的老兵,行军路上带兵有方,暮青、章同、韩其初、月杀都是他手底下的兵,且新军初到边关,需将领领兵练兵,老熊的练兵和战场经验丰富,能当此任,元修便破格提升了他的军职。 暮青不知三人何时来的,但显然等了有一阵儿了。 “军中宵禁,你们此时来?”暮青望天,天色已快黑了。 韩其初一笑,“自然要来,只有章兄待会儿回营房,在下和越陌长都是来向军侯递请军中文书的。” 韩其初笑得颇为高深,说话时手中已递来一封文书,暮青接过,打开一瞧,忽然怔住。 军中的调任文书,骠骑将军鲁大帐下参军韩其初,调任她帐下,军职任凭安排。 暮青抬头,月杀也递来一文书,同样是调到她帐下的文书。 月杀和韩其初今天上午才和她一起授职,傍晚便拿了调任文书来?这两人搞什么? 韩其初是文人,军侯并非将职,帐下编制并没有幕僚,他来她帐下岂不屈才? “若军侯不弃,韩某愿做军侯身边亲兵。”韩其初笑道。 月杀冷着脸,哼了声,直接道:“我是来当你的亲兵长的!” 一个不做二品武将帐下幕僚,要来做一介军侯身边亲兵! 一个不做陌长领兵,要来做亲兵长! 暮青盯着韩其初和月杀,观二人神情,她知道两人不是在说笑,她手中的文书也做不得假。 “先生之才,做我帐下亲兵,不觉屈才?”暮青看向韩其初,此人有军师之才。 “韩某之志,心中自知。鲁将军帐下虽好,军侯才是韩某愿辅佐之人。”韩其初高深一笑。 屈才?在她身边,怎会屈了他的才? 新军虽已到边关,但途中行军不过两月,提拔起来的将领极少,低阶将领只他们三人,高阶将领只她一人。如今新军将领多从西北老军中调任而来,老军多是江北之人,新军来自江南,乡土人情不同,虽被老军将领收入麾下,那一双双眼睛却是望着她的。 她是新秀,她是传奇,她来自江南新军,是新军的代表。在这西北他乡,在这二十五万的江北兵中,五万江南新军显出几分孤零,而她是唯一能从新军中脱颖而出的高阶将领,无形中她已成新军的精神领袖。 这支江南新军心中的将领是她,她若再立军功,这支新军早晚在她麾下! 此人有帅才,前途不可限量! 儿郎在世,建功立业,亲兵又如何?他宁在她身边做一个亲兵,辅佐她成一番功业,也不愿去高处做那参军幕僚,整日与那些文人唇枪舌战,争论计策,争抢军功。 他的心在高处,她的未来亦在高处,如今,朝中局势、元家之心,他心如明镜,这支江南新军的未来在何方,他心中已有谋。只要她愿用他,他便愿尽心辅佐,在这军中助她建立嫡系,有朝一日成为这天下一方大帅! 韩其初笑望暮青,等她回话,曾在上俞村中露出过一息锋芒之人,此刻眸中又现辰光。 暮青望他神情,便知他心意已决,她又望向月杀。 私心上说,她希望月杀在这西北军中谋职。朝中局势颇紧,步惜欢太难,月杀若能成军中高阶将领,他日边关大捷,还朝受封,他定能成步惜欢的助力! 但看他神色她便明白,功名不在他心中,他心中只有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