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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或许也并非全然不同——沈砚的目光缓缓地聚焦落到了面前的二妖身上,并来回逡巡片刻验证了自己方才的感应。 沈砚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又长长呼出。略微阖目一秒,又立刻睁开,只道:“此事不必再提,你们既是来游玩的,那便自己把握好分寸吧,近来京都正是多事之秋,莫要给他凭添麻烦。”说着沈砚便欲离去。 他心中委实有些难以分辨自己的思虑,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人究竟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他不愿深思,却又身不由己地被卷入深渊,啊,从他怀抱希望凝视深渊的那一刻起这一天或许便早已注定了吧。 他知道自己的脸上仍然挂着那抹浅淡的笑意,但他同样知道,那只是面具而已,并不代表他是否欢欣,正如当初他那副常年示人的冷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笑着似乎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可是……习惯的笑,真的还是笑吗? 沈砚不知道。 “天羽君!”源赖远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沈砚条件反射地想要打掉他的手,但是手刚抬到一半他又忽而想起,他现在已然不是人类了,如果他真的那么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下去,身为普通人的源赖远手一定会断的吧?即使已经知道那份花笺并非源赖远所写,那份莫名的亲近感与为人的道德感让他依旧不由地迟疑了动作。 而这一个停顿,如果再故意佯装凶狠拂掉他的手就未免太刻意了些。 沈砚默默想着,真是太糟糕了。他竟然差点将自己的躁郁发泄在他人身上,真是差点变成了最糟糕的那种人呢。 他缓缓地放下手,面上本就未及眼底的笑意也是一丝丝地褪去,眉目微敛,眼睑微垂,无悲无喜:“放手。” 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声音自天边传来。 但是,让沈砚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对他言听计从甚至可以说简直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听话、遵从且几乎没有自己的想法的源赖远这一次竟然违逆了他的“命令”:“不要!” 沈砚不由睁开了眼睛。 “才不要呢!”他仿佛是在坚定着什么,再次重复道:“我不会松开的!”他似乎又下定了什么决心,郑重地说道:“天羽君……请看到我,告诉我……告诉我我究竟有哪里让您不满,竟然让您连看都不愿看到我吗?” 沈砚的眼睛不由再次瞪大了几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什么叫他看不到他?他……他只是,只是太想念那个人了而已啊…… 源赖远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出众的、上进的人物,无论是父亲的希翼再或是京都的风言风语,都不足以改变他,他就是那么平凡且甘于平凡的人啊。而且,他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自怨自艾,失去对生活的希望,虽然说不出原因,但源赖远知道,如今的一切虽然糟糕,却还不是最糟糕,他的家人、他的族人、他所在乎的人都很好,这便足够了。 总之,他是一个相当自私且自我的糟糕的人,源赖远一直如是认为着。他一直以为他的人生就会如此日复一日,毫无新意与生趣的虚度过去,但是现实告诉他,命运有时就是那么喜欢开玩笑,因为它让他遇到了他——化名天羽剑的阴阳师,被称作天羽羽斩的十拳剑的付丧神,九十九神中鲜少的拥有高天原上正神资格的付丧神,生而为神的神剑。 最初的冲动是让他不安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传闻就让他心绪难平,但那显然不是关键。不久后的初见,传说中的八岐大蛇,突兀的邀请,层出不穷的妖鬼,这一切的变故都是他曾经从未想象到过的精彩——当然,最最精彩的还是那个轻描淡写间将一切的变故都消弭于安然之中的“人”。 虽然已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比起尊敬的殿下称谓,再或是高贵的神明身份,他看到得更多的还是他身为[人]的一面。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比起[神]他更像是一个[人]。心怀悲悯,却不贸然施舍;常怀忧虑,却不强行出头。他或许觉得他只是在做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那正是他的[人性]……亦是他的[神性]。 源赖远一直知道沈砚看重的并不是他,毕竟他看他的眼神那么幽远,那么怀念,旁人或许不觉,但是被他注视着他的他只需一眼便可以辨别得出,他看的并不是他,他只是在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一个令他牵挂、令他思念的人。 他是嫉妒的。源赖远明明白白的知道着。 那是他灰白的世界中不同的那束光,金色的、温暖的,也是令他不愿放手的。那也是他为什么在明知道他不是在看他并猜测他或许在透过他在看八岐大蛇的情况下仍然一口答应跟他离开的原因,久慕光明之人实在无法放弃那一缕阳光啊! 不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也让源赖远渐渐发现,他看的似乎不是他,也不是八岐大蛇。或许他已然足够克制,但是那一日强过一日的失望与思念,却是令他心底的[鬼]越来越难以压抑——看看我啊,天羽君,为什么您的眼里不愿意给我留下一丝一毫的位置呢?请看看我吧,我是源赖远,并不是您所思念的那个人啊…… 即使他知道他这是在撕破自己的梦境,打碎自己的希翼,但是……他果然还是宁愿让他自梦中惊醒,也不愿看他就此沉沦。他会痛苦的,源赖远清楚地认识着这一点,所以,为了让沈砚醒来后不那么痛苦,他愿意做那一切的幻想的执刑人,是时候该结束了,天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