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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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宣旨的是丁绍,因为府中人较多,前院跑得走廊和花木边都跪满了,这才将楼家人全部跪下去。 旨意与昨意楼造所安排的意思一样,无非就是崔老夫人开国护京有功,德孝忠义,又有百鸟哀吊,然后太后如何如何,陛下如何如何,追封为护国夫人云云。 丁绍是个内侍,声音嘶哑,念这种算是祭文的追封旨意,倒也当真是“呜呼哀哉”,感人泪下。 他一念完,跪着一地的人,都跟着放声痛哭。 楼画语挤在一堆人之间,心中冷笑,却也得装模作样的捏着袖子擦了擦眼角。 待宣完旨起身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明显看到被楼明晨请到廊下的丁绍回头朝自己看了一眼。 楼画语知道丁绍,却并不是很熟悉。 前世永顺帝未病重时,身前最重用的内侍就是丁绍,可病重后,就换了人,所以楼画语侍疾的那段时间,倒并没有与丁绍有多少交集。 见他放眼看来,楼画语盈盈的福了一礼。 丁绍倒也十分坦然的拱手回了一礼,然后才与楼明晨一块到前面灵堂去敬香。 崔老夫人被追封,倒解了这两日楼家人和承恩侯府僵持的问题。 只是超一品国夫人,自然丧仪用度都不一样,连棺木都要换。 礼部接手了丧礼,反倒是楼画语她们帮不上忙,就清静了下来。 楼画语让人去告诉崔九娘一声,楼画诗从护国寺回来就有些不好,昨夜又被那些鸟惊着了,请了太医,她就先回院中去了。 崔九娘已然忙得脚不沾地,对楼画语也不敢多说什么,恨不得她呆在院中不出来,等忙过这一通乱才好,哪有不答应的。 楼画语回到院中时,陈院判也不过刚到,由楼敬辕在院中石桌之上陪坐着休息。 “端容郡主。”陈院判见楼画语回来,起身拱手行礼。 楼画语也随着福了一礼道:“舍妹昨夜惊着了,请陈院判看一看。” 待入了内室,关雎打了帘子,陈院判见楼画诗鼻梁青筋如蛇,眼皮之上更是紫筋迸现,连脉都没搭,直接去掀眼皮。 果然见那眼白染了血,一双眼睛好像泡在血水之中一般。 想到昨夜异相,心中微惊,却也只是拱了拱手道:“郡主让闲杂人避让,我给九娘子后背施针后就能醒来了。” 楼画语见他说得笃定,眼里有着担忧,心中却又有些吃惊。 关雎忙将楼敬辕带了出去,又招了暗卫将院子守死,还特意请了宋金守在院门口,这才复又转回来。 确定院中安稳后,楼画语这才看着陈院判道:“不知道院判有几分把握?” “这伤势我见过。”陈院判从药箱中拿出针囊,转眼看着楼画语道:“郡主或许不知道,老朽家世代从医,我从八岁进太医院,现已年近古稀,从未离开过太医院。” 楼画语立马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陈院判在前朝时,就在太医院任职了。 看着陈院判道:“不知道院判在哪里见过舍妹的病状?” 小诗这病乃是用了巫术,说是气血不足,其实就是所施巫术太强导致的反噬。 “蒹葭宫。”陈院判捏着针,看着楼画语道:“郡主先将九娘子翻过来,我要在背后施针。” 陈院判说完,拿着针囊就出去了,倒了小炉上烧的热水在碗间,将针放在里面烫。 楼画语知道他这是避开的意思,顾不得问蒹葭宫里有谁得过这种“病”,忙将楼画诗翻过来。 和关雎将衣服脱了,又拿衣服拢住身侧,又拉过被子盖好,只露出背部。 待弄好后,关雎这才走过去,朝陈院判道:“您先喝茶。” 复又给陈院判倒了茶,他知道这边已然好了,这才将针从碗中拿出来。 楼画语见他沉神施针,也不敢打搅,只是看着一根根老长的银针扎入光滑的背部,有的一扎入,青筋微跳,她的心也跟着跳动。 所幸陈院判虽年过古稀,下手却也算平稳,所扎的针虽不过二十几根,可扎完也费了半个时辰。 扎的时候,额头上虚汗直冒,明显极耗心神,关雎小心的帮他擦拭着。 待扎完,陈院判如同虚脱一般,颤抖的站起来,身子差点栽倒。 楼画语和关雎忙一左一右扶着,这才搀扶着他在一边太师椅坐下。 关雎忙又拿了参片给他含着,又给他倒了茶水,复又拧了帕子给他擦手。 过了好半晌,陈院判方才缓过神来。 “等半个时辰后,取针就好了。”陈院判喝过茶,将参片嚼着吞下,重重的舒着气。 楼画语坐在他身侧,看着床内依旧匍匐着不动的楼画诗,沉声道:“舍妹这病有些怪异,也是院判大人经医多年,方有法子治,只是蒹葭宫荒废多年,不知道何时住过人。” “你不如三殿下那般说话实诚。”陈院判抿了口茶,将茶叶嚼了两下吞了:“你还不知道蒹葭宫里住的是谁么?” 楼画语听他这么直接的点破,倒也不窘迫,只是沉声道:“可那一位,岂会得这般的病。” “她自然不会得。”陈院判将茶杯放下,看着楼画语道:“蒹葭宫虽是她的,可里面住着的又不只有她一人。” “另外的人也会得这个病么?”楼画语思绪转了转,却想不起蒹葭宫里还住过谁,会用巫术。 那时太祖还未入京都,现在宫中的人,都不可能在里面住过。 也就是说,永顺帝身边那会巫蛊之术的,当时不可能在蒹葭宫。 而且小诗所施的巫术也算强大,方才力竭血涌。 那人得了病,自然也是施了强大的巫术,可是什么强大的巫术,前任巫圣不施,反倒让别的人施? 还招了太医治这反噬之症? “请院判赐教。”楼画语起身,对着陈院判福了一礼道:“五娘百思不知其人,还望院判告之。” 陈院判摆了摆手,轻声道:“那时我也不过是个太医院的小学徒,不知道是何人,能知道这下针之法,还是我师父施完记录在案,我事后慢慢领悟到的。” 楼画语眯眼看着陈院判,可他已然年老成精,双眼却并不见浑浊,反倒清澈如稚童。 一时也不知道他是有意隐瞒,还是当真不知。 只得复又道:“可蒹葭宫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前朝殇帝初建之时,据说极尽奢华,可大华立后,一直未曾住人,也未曾推毁,不知道为何?” “为何?”陈院判看着楼画语,呵呵低笑:“你们是闺阁娘子,所想不过是蒹葭美人,在水一方。难不成蒹葭,就只是美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