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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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阑儿嘴唇紧抿,一看就是相当不服气的模样。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手欠一回,如今怎么会面对这么严肃的指控。 她就是看论坛上都提到叶千盈毁容了,所以一时好奇想看看叶千盈的样子。但是面纱掀开,虽然没具体看清叶千盈的脸,可是她不还是那么漂亮吗?这也没造成什么后果啊,干什么要她挨这种批评? 更何况之前从衣柜里翻出刀片的时候,语薇第一个反应就是叶千盈的名字…… 想到这里,高阑儿梗着脖子,昂起头来倔强地说:“好,我是不该掀她纱巾。可叶千盈也不该那么下三滥,往别人柜子里塞刀子!” 在场的人都能作证,叶千盈原本是不想和高阑儿计较的。 但高阑儿有台阶不肯下,还自己冲上来送人头,那叶千盈也不介意顺便收割一下。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面纱那件事是冲突意外,我可以不放在心上。不过硬要把这口黑锅强栽给我,这纯粹就是不怀好意了吧?” 叶千盈抬起一只手来:“这个指控,恕我不能接受。” 葛校长眉间已经皱起深深的川字纹:“高同学,你知不知道,打闹和诬陷不一样,诬陷是一个人的品德问题?人是应该对自己口里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的!” “行啊,我负责还不行吗!”高阑儿连颤也不打一下地顶了回去。 “……好……好,”葛校长为人严肃,学生怕他怕得像是耗子见猫一样,还是第一回 见到这么头铁的学生,“那我们现在就去查监控。” “偷偷塞刀片,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恶劣的恶性问题。这件事,一定要查到底。”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监控室,先把高一这层女更衣室门口的监控调了出来。 由于今天才刚开学,所以监控也不用特意往前翻,只要拨拨进度条,只调查今天一天的监控就好。 女更衣室里人来人往,想要找出目标很难。 但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证明叶千盈的清白。她坐着轮椅,目标十分显眼,所以监控直接被调成了十六倍速,以一种滑稽喜剧般的效果在屏幕上播放——只是在场的人里,没有一个能笑出来。 三分钟过去,高阑儿的脚开始不自觉地在地上来回磨蹭。 五分钟的时候,她有些站不稳,不断地把重心在左右脚上来回颠倒,同时改变自己抱着胳膊的姿势。 等进度条播放到八分钟,眼看只剩一小节就播完的时候,高阑儿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看样子简直恨不得把眼睛扎进屏幕里去。她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那副心虚的表现人人都看得出来。 十分钟过去,监控进度条也滑到了尾声。叶千盈别说在监控里出现了,她连这条走廊的边儿都没沾过一下。 高阑儿的脸早在监控播放的过程中涨得通红。监控一停,所有人都看向她,数道目光加在她的身上,让高阑儿显得格外窘迫。 她强撑着不肯认错,嘴硬道:“那谁知道是不是叶千盈示意别人做的呢,不能因为她没去过更衣室,就觉得这事和她没关系……” “你说是千盈做的,你有什么证据?”詹露露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这么喜欢有罪推论,非要受害者拿出证据,我还想让你拿出证据来,论证一下你是你爸妈亲生的呢!” “詹露露,你……” 詹露露冷笑道:“你什么你?我看你家世世代代都是练体操的吧,不然怎么在你这代就集大成所至,生出来你这么个极品杠精?” 尽管场合比较严肃,但叶千盈听到这话以后,还是差点笑出声来。 校领导听到话题方向越来越不像话,只好咳嗽了几声:“高同学,学校不能纵容你随意用猜测中伤别人。如果你觉得和叶同学有关系,你要拿出证据;如果你没有,那你就要和叶同学道歉,接受学校的处分。” 高阑儿脸上火辣辣地烧着,仍然坚持着自己最开始的观点:“不是叶千盈还有谁?语薇都说……” “我没有说过。”幸语薇突然开口,打断了高阑儿的话。 在高阑儿不敢置信、猛地张大了眼睛的视线中,幸语薇镇定而自若地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我没有说过刀片和叶千盈有关系。阑儿,我能理解你现在肯定觉得自己下不来台,但承认错误本身就是一种勇敢,错了就是错了。” 说到这里,幸语薇对着几位校领导鞠躬行了一礼:“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私事耽误大家时间了。这件事我不着急得到调查结果,也相信学校一定会妥善处理的。我们作为学生就不干涉学校的调查过程,这就回去上课了。” “啊……对,对,那你先回去上课,等我们调查出结果再通知你。”一个领导终于找到台阶,忙不迭地想要把这些学生全都送回班级。 葛校长转头看向高阑儿,盯着她语气严肃地说:“你和我来办公室。关于你的处分问题,我们还要再商量。” “……”高阑儿刚刚还通红的脸色已经变为惨白,听到校长点名到自己头上,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最后一次绝望又充满期冀地看向幸语薇。 幸语薇早已经转过头去,走开的姿态依旧是那么娴静美丽。她与高阑儿擦肩而过,却没有回头多看高阑儿一眼。 借着,高阑儿被请到校长室细谈,据说随后还叫来了她的家长。 最后对于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是,高阑儿要和叶千盈当面道歉,并且要接受停课一周的处分,同时手写三千字检查。 高阑儿来找叶千盈道歉的时候,眼眶红肿,双眼几乎眯成两条缝,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嚣张气焰了。 葛校长果然不是盖的,这些教育工作者们,大多都有一身能说进学生心坎里,把学生说哭的本事。 至少高阑儿想到刚刚那场谈话,心里依旧酸涩地好像被狠狠拧过。 ——“你把人家当朋友,那人家是怎么对你的呢?别人一挑拨你就出头,你自己说,你傻不傻?为了这种朋友‘义气’去伤害别人,你觉得应不应该?” “对不起,叶千盈。”高阑儿垂着头,声若蚊蝇地说:“我不应该故意掀你的面巾。” 面对高阑儿的道歉,叶千盈并没有轻易地说出那句“没关系”。 “道歉是你的责任,但原谅不是我的义务。”叶千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很反感你的行为。” 看着高阑儿猛地抬起头,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叶千盈向后倚进了轮椅。“怎么,让你感觉意外吗?那不妨代入一下,如果幸语薇现在和你道歉,你就一定原谅她是吗?” “……不是。”高阑儿紧抿着嘴唇,几乎是从唇缝里吐出这两个字。 “所以我也不接受,你可以离开,直接告诉他们你道过歉了。”叶千盈简单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 高阑儿转身离开。 她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幸语薇新发过来的又一条消息。 ——“阑儿,理理我,别生我的气好吗?我刚刚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只是既然不能一下把是叶千盈做了这件事给锤死,我就没法在那种情境下附和你呀?你能理解吗阑儿?” 高阑儿倔强地想着:都已经和叶千盈说过不原谅了,我这回总得有点出息。 她拿出手机,点开幸语薇的主页,义无反顾地把那朵洁白高贵的雪绒花头像拖入了黑名单。 不久之后,高阑儿回到学校参加分文理考试。考试结果刚一公布,她就勾选了文科的志愿表。和曾经反提及过自己要选理科的幸语薇,完全断绝了在同一个班级的可能。 即使走廊里再碰面,她也不和幸语薇打一声招呼。 ———————— 幸语薇被塞刀片这件事,学校最终还是调查出了结果。 “女团粉丝?” “对。”詹露露津津乐道地八卦着:“幸语薇这个假期不是一直都在炒她自己的身价吗?之前她的炒作通稿一个劲儿贬低你抬高她,后来她不知道怎么着,就盯上那个女团台柱了。各种文章拉着那个台柱给她垫脚,可着一个人往死里薅,那个姐姐的粉都可烦她了。” “所以,这次塞刀片的那个学生,也就是女团偶像的粉丝吗?”叶千盈若有所思地合上了眼前的书本,“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听这个问题,詹露露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这就是最绝的地方了,千盈我跟你说,幸语薇竟然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都大张旗鼓地放到网上了! 现在所有网民都知道了,咱们学校有个高二女生是女团粉丝,在幸语薇衣柜里塞了刀片,之前还给她发了二十多封威胁邮件,现在已经被劝退了。我跟你说,现在网上到处都是些‘雪绒花女孩遭遇人肉暴力,粉丝是否应该自我约束’之类的稿子。” 说到这里,詹露露不免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 叶千盈打开一本新的习题册,又拿起了笔:“我之前看她好像不愿意把这事闹大,还以为是她自导自演。”没想到对方竟然反手就把来龙去脉放到网上炒,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詹露露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伸手去夺叶千盈的笔。 “千盈你别着急学习啊,我还没给你讲完呢。” “幸语薇就总这么炒,网上大家还能看不出来?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玩聊斋。有网友往深里扒,结果你猜扒出来什么?” 詹露露靠近叶千盈,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给她寄邮件、塞刀片的那个女生有个表姐,表姐在一家明星工作室工作。这个工作室的团队炒作手法特别眼熟,就和幸语薇现在炒的路子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詹露露不由冷笑了起来:“发帖不到一天,那个号就把料给删了。谁不知道呀,这准是收到钱了,所以才肯删消息。” “别看幸语薇现在还没进军娱乐圈,可她已经把娱乐圈的那套给学全了。现在她就差发一张律师函,所有要素就都齐活儿了!” 叶千盈又忍不住笑了。 幸语薇的瓜越吃越烂,她其实并无兴趣。只是詹露露的语气和说话方式有趣,她总是容易被逗笑。 沉默且善于点头的听众,是世上最完美的听众。在叶千盈的配合下,詹露露显然更兴奋了。 “还有啊,齐辕汶家里不是咱们校校董吗?听说幸语薇就是用了他的关系,没让这事闹大。不然的话,校领导似乎真要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把事情光明正大的通告处理了,好安同学们的心。就是后来被齐辕汶他们家压住了,才把那个女生低调劝退的。” “没想到啊,齐辕汶把这个事在学校里压下去了,结果幸语薇团队居然在网上全都爆出来了。我要是齐辕汶,我准气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千盈心下雪亮,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明镜一般。 她妈妈林木棉就是国际影后,虽然咖位在那里放着,从不用发什么“艳压”、“点亮红毯”之类的通稿,但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叶千盈对于这种套路还是了解一些的。 既然这件事的本质乃是自导自演,幸语薇当然会害怕它闹大。 幸语薇自己和那个塞刀片的女生也未必很熟,所以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靠谱。如果只是低调劝退,对方应该已经有这个心理预期了,这完全能用事先谈好的条件换来。 但要是这件事被提到一定高度上,光是看着校领导严阵以待的阵势,那女生可能就害怕了。她或许承受不住心理压力,把整件事都说出来也未可知。 所以幸语薇这个“受害人”,当然是最希望此事低调处理的人。 这样取得的结果就像一张白纸,她在网上掌握着第一手消息,可以从她的角度随意发散,任由她的团队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任意涂抹颜色。 “即使想炒,用这样的手段也太过头了。”叶千盈摇了摇头,眼中似有讥讽之意,“她现在之所以能立于不败之地,是因为有‘素人’这个身份的天然优势。” 素人就是圈外人。 群众虽然吃瓜,但还是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线的。 比如说,一旦涉及到了人肉搜索,那就是非常恶劣的丑闻;要是娱乐圈的风波波及素人,那这个明星便要臭名昭著。 所以,即使对于光鲜亮丽的明星来说,素人都是沾不得的烫手山芋。一旦自己的公关处理出现问题,他们很有可能就要脱一层皮。 可是,素人若要选择娱乐圈这个资本的大染缸里,从此便失去了那层天然的保护色。 圈内的“脏活儿”实在是多着呢。 詹露露听到叶千盈提到这个,也升起几分唏嘘之意。她长吁短叹地在那里感慨了半天,再一低头,发现叶千盈的练习册已经唰唰写了半面了。 詹露露:“……千盈,幸语薇之前都那么搞你了,你对她什么时候翻车不感兴趣啊。” “对她,我只关心一件事。”叶千盈头也不抬地把函数结果带入不等式,下笔如飞地取出区间值:“文理考试的赌约必须是我赢。” 赌约啊,那可是支线任务,意味着积分和恢复进度的。 至于剩下的那些…… 她幸语薇的好坏能和叶千盈有什么关系? 就是她想攀关系,回家翻翻族谱看看,也八竿子打不着呢。 哦,对了,有一件事可能是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