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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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后来,声音中甚至有些哽咽。 容歆见了,哄道:“殿下若是担心,便好好喝药快些好起来才是。” 康熙松开保成的手,抱着他靠坐在软枕上,随即对容歆道:“将药给朕。” 容歆立即便奉上药,然后康熙喂太子喝药时,她便走到太子目之所及的地方站好,静静地看着他。 中药苦口,然而保成虽只有五岁,却一丝抱怨也无,大口大口地喝完整碗药。 太子的寝殿中两个主子三个奴才,康熙要待到晚上才回寝殿睡,容歆也不好在康熙面前什么也不做,便只能任劳任怨的端茶倒水伺候用膳。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了,一整天忙叨下来,腰酸脚疼,以至于康熙将太子交给她回寝殿休息时,容歆心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恨不得他明日也不要来了才好。 戌时末,太子又醒了一回,生了病的孩子心里头脆弱,容歆便靠在暖炕上陪着他。 烛火亮着,容歆睡不下,坐在那儿看着太子,许是担心他伤到自己,也兴许是闲的,到底还是将他的手包了起来。 第49章 翌日, 康熙寅时便来到太子养病之处。 容歆警醒, 昏沉中听到声音,立即便甩掉困意,从暖炕上下来, 她一见宫人为康熙掀开内间的帘子,躬身压低声因请安:“皇上吉祥。” 康熙只随意抬下手示意她起来,随即转向太子时, 一眼便注意到他被缠成球状的手,默了默, 低声问:“保成昨晚睡得不实?” “回禀皇上, 许是出痘瘙痒,太子总想用手去抓, 奴才担心自己万一看顾不到, 因此才将太子的手包上。” 康熙并未再问什么, 而是坐在太子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容歆趁无人注意, 垂下头偷偷打了个哈欠, 然后躬身道:“皇上,奴才去外间为殿下熬药。” 康熙依然看着太子,无声颔首。 容歆退出里间,用凉水洗了脸让自己更清醒,便坐在药罐旁。晨时末,太子醒了, 容歆先将早膳端进去。 保成正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 她一出现便高高举起来, 语气欢快道:“姑姑,我没有手了!” 他身上难受这般乐观,容歆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康熙端起碗,“保成的手既然要锁上些时日,皇阿玛亲自喂你吃饭,可好?” “好。”保成乖巧地回答,看不见脸,却笑弯了眼睛。 容歆心里极软,走上前,小心地将他脸上的面罩摘下来。 康熙给太子夹了菜喂到嘴边,然保成却并未直接吃下,反而问道:“皇阿玛用早膳了吗?” “还未到我平时的用膳时间,待你吃完,我便去吃。” 保成听后,张开嘴,眼睛却看向皇阿玛身后。容歆冲着他微微点头。 而康熙注意到,并未说什么。 原本康熙确实是准备衣不解带地照看保成至他天花痊愈,但经了这一日一夜,容歆对太子的照顾几乎是无微不至,太子的精神也甚是不错,遂他心下稍松,便预备抽出少许时间处理国事。 如今战事胶着,他是顶着极大压力停朝的。 待到康熙喂太子喝完药离开,容歆重新给太子戴上面罩,问道:“殿下,可有害怕?” 保成躺在暖炕上一动不动,答道:“刚生病时有些怕,可是醒过来看见皇阿玛和姑姑都在,保成便不怕了。” 他说完眼睛微阖,声音既满足又不好意思道:“实则……心中还有些许窃喜。” 容歆听后,虚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不怕便好,殿下一定会痊愈的。” “嗯。”保成答应着,不多时便合上双眼,睡着了。 容歆这才叫了个宫人进来看着太子,她则是趁着太子睡下,匆匆在外间吃点东西饱腹。 从这一日开始,康熙每日会抽出一个时辰处理朝政,其余时间则尽皆陪在太子身边,眼瞅着太子一点点好转起来。 这本是好事,然容歆却有些烦恼。 康熙自小勤勉,亲政后也是为国事勤勤恳恳,几乎未曾闲下来过,而由他亲自启蒙的太子也是如此。 所以,当容歆听到太子主动跟她说“想要读书”时的心情……简直无以言表! “殿下,您这病还未好,应该静养才是,怎能费心力读书?” 保成小小一张脸上只露出眼睛,眨了眨,无辜道:“读书……不费心力呀?” 容歆:“……” 不费吗?看她满眼的疑惑。 保成的手现下已经由团状解放成可以五指张开,隔着布料扯着容歆的袖子晃,求道:“姑姑,不然您给我读书?” “殿下……”容歆神情中透着一股一言难尽,“您可是在开玩笑?” 容歆认字,也读过些文章,然而只看看便罢,还比不得五岁的太子学的深,她为他读书,不是班门弄斧吗? “姑姑不愿吗?”保成用眼神表示委屈,“那为何姑姑给大哥读书?” 容歆无奈,“您又知道了?” 保成稍显得意道:“我想知道,当然会想法子让大哥告诉我。” 还是大阿哥亲口说出来的吗? 容歆看着太子鬼灵精怪的眼神,思考再三,还是好奇地问道:“可有闹将起来?” “怎会闹?”保成肯定道,“极祥和。”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还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即是如此,容歆便当他们真的很和谐,但读书一事还是要解释的,“我是不爱读书的,以前给大阿哥读,是想着哄他睡下好回宫。” 保成微微睁大眼睛,“所以大哥瞌睡……” 容歆立即严正声明道:“殿下有所不知,我隔十日才出宫看望大阿哥一次,平时都是其他人在日日为大阿哥读书。” 保成一听,认真道:“我是相信姑姑的。” “……”容歆决定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只敬谢不敏道,“您若是想听,便去请皇上为您读,可千万莫要找我。” 保成勉强地点点头,道:“那好吧,不过姑姑得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容歆挑眉,感情绕了一圈儿在这儿呢。 “蜜饯只能做给我吃。” 容歆笑着在他鼻子上轻轻点了点,爽快道:“答应你了。” 保成得到了她的保证,开心不已,躺在榻上又与她说了会儿话,康熙才过来。 容歆原先还以为太子只是故意借着想读书说旁的事,然而他一见到皇阿玛便又提了一次“想要读书”的话,她才知道,原来真的有小孩子学而不厌…… 而太子说完请求之后,康熙是不同意。 但康熙也待不住,拿着书看时,太子始终用那种求知若渴的眼神眼巴巴的望着,遂只坚持了半日,便妥协了。 这一对天家父子,一个边读边讲解,一个听得极认真。 容歆站在不远处忍睡意忍得眼神都快要呆滞了。 所以趁着康熙结束一段文章,容歆立即道:“皇上,太子殿下,快到晚膳时间了,奴才去外间等一等。” 她看着康熙一点头首肯,立即便福身告退,掀开帘子走出去的一瞬间,忍了许久的哈欠终于遮掩着打出来。 她就是这段日子昼夜照顾太子太累了,绝对不是听不得“之乎者也”的琅琅书声。 而内间,康熙面无表情道:“牛嚼牡丹,焚琴煮鹤。” 这应该不是赞美之词,保成眨眨眼,满眼求知地问:“皇阿玛,此为何意?” 康熙与他解释了一遍,又皱着眉头道:“你大哥便是教她带坏了。” 保成有些小小地不赞同,小声辩驳道:“姑姑很好的。” “与苏麻差远了。” 苏麻喇姑在宫中极受人尊敬,保成也很喜欢她,但是皇阿玛如此说他姑姑,他还是忍不住鼓了鼓脸,只是隔着面罩,康熙没有看到。 十二月初九,太子胤礽的天花痊愈,康熙大赦天下,然后开始借太子痊愈推行治痘之法,日后八旗子弟到了一定年龄之后便种痘防治天花之毒。 此为功德之事,人心所向之大利,百姓之中尽皆赞颂。 容歆也随着太子的痊愈解禁,她这些日子夜夜熬着,不说心力交瘁也差不多了,直接便回了自己屋里。 齐嬷嬷好不容易等她回来,见她原先穿得棉衣都空荡了不少,抑制不住地心疼道:“快躺下养养,你想吃什么,跟嬷嬷说,我去给你弄来。” 容歆不想吃只想睡,连话都不想说了,只摇摇头便脱了衣服躺到炕上。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巳时,齐嬷嬷没在屋里,而炉子上温着饭菜。 而容歆在吃早膳时,太子的寝殿里,一对兄弟俩正相对无言。 实际上是大阿哥保清拒绝交流,他到这儿之后,只开始时敷衍地跟太子说了两句问候的话,然后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既不说话也不走,肯定是有原因的。 保成心里猜到,却也不愿意主动说出来,便闭口不言将他晾在那儿,捧着一册书慢慢看着。 保清不如他耐得住性子,干坐了半个时辰,绷着一张脸张口问道:“太子,姑姑生病了?” 保成从书中抬头,茫然地问:“大哥是在与我说话?” “太子是故意地不成?”保清的眉头挤在一起,“我不信你听不到。” 保成好似十分冤枉道:“大哥错怪我,实在是你一直未曾出声,我以为听岔了。” 保清从椅子上跳下,站在原处抱臂,表现出一副十分严肃地神情,教训道:“太子,我到底是你兄长,你屡次三番阴阳怪气,便是不敬兄长,书都读到何处去了?” 保成惊讶地微微张开嘴,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可保清见他这样的神色,却恼羞成怒了,学着皇阿玛发怒的样子,一脚踹向椅子。 然而椅子纹丝未动,他却忍不住疼得跳了几步。 保成:“……”我大哥脑子好像不好。 七岁的大阿哥,乳名保清大名爱新觉罗·胤褆,反应过来后,彻底气急败坏了,气道:“胤礽!你要是敢笑我就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