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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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是要教人知道,无论宠幸谁,皇后始终是他信重的中宫之主。 讷敏也很配合,适时关心了皇上几句,然后便将话题引向众人,几乎无一遗漏。 众人又在慈宁宫中待了一刻有余,便识趣的离开,随后,讷敏也不耽搁,随着皇上一同往慈宁宫去。 讷敏又在慈宁宫用了早膳,期间稍稍聊起后妃们,其他人皆一带而过,唯独博尔济吉特氏,她多说了几句,言末又道她“天真可爱”。 在讷敏之前,历任皇后皆出自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在宫中待年,自然也免不了被慈宁宫照拂,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此时听皇后一形容,也一同笑了起来。 祖孙三代十分亲善和睦。 容歆在一旁看到,油然而生一股骄傲。 无论什么样的年代,婆媳问题始终都是难题,可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嫁入天家之后,竟也可以和太皇太后、皇太后这样极易产生矛盾的人其乐融融,该是怎样了不起啊! 早膳后,容歆随讷敏回到坤宁宫,讷敏一见没有外人了,转了转脖子,道:“许久没这般累了,快叫人将我头发拆了,我松快松快。” 容歆叫了青碧过来,青碧手脚麻利的为皇后娘娘重新编了个长辫垂在胸前,又伺候皇后娘娘换上常服,然后便退下。 讷敏这才靠在榻上,舒服道:“我今日瞧着,这女人多了,果然是不同以往了。一人一句,再如何温柔软语也吵得人心烦。” 容歆拿了个靠枕塞在讷敏身后,笑道:“可奴婢看着这么多颜色极好的小主坐在一处,总觉得屋子都亮堂了。” “哼。”讷敏睨了她一眼,“我说呢,浅缃她们几个与你一同进宫,你与雪青说话时,声音总要低一些,原是看人家颜色好!” 容歆哭笑不得,“您这话说得,好似奴婢是那等色令智昏之人。” 讷敏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容歆笑着解释道:“虽说浅缃她们都是好的,可雪青没心眼又听话,相处久了,别说奴婢,就是咱们宫中其他人,总要照顾她几分。” “我今日瞧着博尔济吉特氏,也有几分这般心情。”讷敏笑容大了些,“她那单纯的样子,倒教我想起家中的妹妹,可她在宫中待年与舒兰那般待字闺中又大不相同……” 宫中再如何,对小姑娘们来说,也是比不得家中自在的。 更不要说蒙古长大得姑娘,那可是个无论男女,皆鲜衣怒马的地方,如今锁于宫中,不知是否会向往翱翔于天际的雄鹰…… 讷敏掩嘴打了个哈欠,“所以我屡次拒绝家中叫舒兰进宫的提议,姑娘们就闺中这一段时间无忧无虑,我既是能做主,凭甚要姑娘们为爷们儿们争名夺利去抛头颅洒热血呢?” 容歆温柔的看着她,“小姐们有福气。” 讷敏声音渐渐模糊,“如今看来,容姐姐不成婚并无不好,左右有我呢……” 第18章 其后几日,康熙陆陆续续宠幸了除博尔济吉特氏以外的秀女们。其中最得宠的便是佟氏,其次是纳喇氏,三五日便会叫两人中的一位侍寝。 如今这宫中,侍过寝的人有十几个,其中受宠的宫妃就有——佟氏、马佳氏、纳喇氏以及一个以宫女之身才受皇上宠幸的董氏。 人多了,皇上却只有一个,康熙留宿坤宁宫的时间都较从前少了一些,更不要说其他不受宠的妃子,几乎难见天颜。 雨露均沾是根本不可能的,而有差距和不平衡,自然就会产生嫉妒之心。 佟氏是皇上表亲,马佳氏育有大皇子,纳喇氏家世不俗,众人不敢针对她们,便将矛头指向包衣出身的董氏。 因为皇后严厉声明过宫中的忌讳,她们倒也没做出什么构陷之事,只是风凉挤兑不屑的话不断,又常在董氏“偶遇”皇上的时候去截胡。 能不能成且不说,确实相当膈应人。 而董氏之所以能经常“偶遇”皇上,倒不全是因为在乾清宫伺候时和皇上身边的人相熟,也有她熟知皇上习惯的原因。 乾清宫的人有分寸,董氏呢,又不到窥伺帝踪的地步,但她估计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便从没有闹到过皇后面前。 讷敏是中宫之主,也算想得开,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们不闹得太难看,或者惹怒皇上,怎么争宠她都不管,也从不借皇后的身份去抢别人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所以庶妃们向皇后请安时,无论心中如何想法,确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尊敬。 容歆作为皇后娘娘面前一等一的女官,甚至比好些庶妃在皇上面前都要有脸面,在宫中不说是横着走,也差不多了。 容歆有时候扪心自问,看着钮祜禄氏、佟氏那等受宠的妃子对她都客客气气的,难免会有一些心态上的变化。 幸而她稳得住,独自一个人时,常会对着那本依然只有催眠之用的佛经自省,虽然总以瞌睡为终,但第二天她确实又恢复了沉静。 这些心绪变化,旁人是不知的,所以只称道:“容女史不愧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器重的,果真是不矜不伐、婉婉有仪。 ” 有众多耳目的容歆:“……” 这年头,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俗人的感觉,颇有些意味深长呢。 …… 十一月初一酉时三刻,张氏发动,依然是容歆代皇后娘娘出现在储秀宫掌事。 她到的时候,张氏刚阵痛过稍稍平复,容歆见她满头大汗,温恭道:“小主且宽心,得皇后娘娘吩咐,生产事宜皆已安排妥当,太医也已候在前殿。” 张氏扯了个苍白的笑脸,道:“劳皇后娘娘挂心了,有容女史在此,我是再没有不放心的。” 容歆见她有气无力的,转头问一旁的宫女:“小主晚膳吃了多少?” “回女史,只用了几口。” 容歆一听,又询问了一下稳婆,便对张氏道:“生产是力气活儿,您吃那么一点东西定然是撑不住的,我叫人给您做点东西吃。” “我也觉有些心慌。”张氏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容歆转身出去,叫丹彤亲自去看着人准备。 虽说她现在知道了,宫中对于那些阴私之事看管一向十分严,轻易不可能有谋害之物出现,但小心些总不是毛病。 外头寒风凛凛,该安排的都安排好,生孩子容歆又帮不上忙,便和其他人一起耐心等在正殿的次间里。 一直到戌时末,守在张氏那的人来报,距离生产还早。 容歆掩嘴打了个哈欠,对小宫女道:“再沏两壶浓茶来,大家都喝一些醒醒神。” 然而茶还未到,次间的门就被人急匆匆的敲响,大家先还以为是张氏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一打开门却见是大阿哥身边儿伺候的宫女。 “给容女史请安。”宫女匆匆行了个礼,满脸焦急道,“容女史,您请太医去看看大皇子吧,大皇子……大皇子有些不好……” 容歆看了一眼太医,见太医已经开始询问宫女情况,交代丹彤听着点儿张氏的动静,有事随时叫她,然后便来到西配殿。 门儿一打开,一股呛人的烧煤味儿便冲鼻而来,容歆捂着鼻子,皱眉质问道:“不是有暖炕吗?怎么又烧了这么多碳?” 太医再给大皇子诊脉,大皇子的奶娘在旁担忧不止,听她如此问,便低声慌张地回道:“回女史,今日天寒,奴婢等人担心大皇子体弱生病,便……便想着再生个火盆取暖……” 容歆瞅了眼暖炕上小脸苍白,呼吸也有些困难的大皇子,听他连哭声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实在可怜。 “端两盆水来。”容歆吩咐道。 宫侍不知她吩咐为何,却还是听命去准备。 容歆将帕子微微撤离,闻了下屋中的碳味儿,疑惑地问奶娘:“这好像不是分给大皇子的碳吧?” 奶娘正要回答,外间突然有声音,随即一脸泪痕的马佳氏匆匆走进来,直扑到大皇子身边,泣不成声道:“大阿哥……大阿哥……” 容歆见状,严肃地吩咐马佳氏的宫女:“将小主拉开,别打扰太医诊脉。” 宫女不敢违背,连劝带拉的将马佳氏从暖炕前拉开。 容歆无视她担心不已的模样,想着太医一脸的肃色,对外间坤宁宫的小太监道:“先叫人去太医院请个擅长小方脉的太医来,再去通报皇后娘娘一声。” 现下这个太医,专门为生产的张氏准备,更擅长妇人科,总不如儿科的太医专精。 而且,万一张氏那边临时有什么问题,也不能耽搁,最好还是另请一个太医,以备不时之需。 马佳氏在一旁听到容歆又叫人去请太医,擦了擦脸颊的泪,哽咽道:“我代大阿哥谢谢容女史了。” “小主不必如此,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马佳氏只是一个庶妃,在这后宫之中甚至还不如容歆有实权,而容歆并未先奏请皇后娘娘,也是考虑大皇子的安危,万一真的严重,也不是坤宁宫的失职。 容歆见宫女端着水盆进来,指使她们将盆摆在暖炕周围,又叫人将外间窗子稍稍留了个缝儿。 这时,太医起身,冲着容歆拱手道:“容女史,大皇子碳毒不深,只因本身体弱,遂症状明显了些,需得先将大皇子挪至他处,将此殿通风。” 容歆视线一转,落在马佳氏身上,见她眼神中闪过期待之色,便道:“找条厚实的被子将大皇子裹好,今晚暂请小主照顾大皇子一夜,明日如何安排,待我请示过皇后娘娘之后再说。” 马佳氏连连点头,激动道:“容女史放心,我会照顾好大阿哥的。” 她作为生母,孩子满月之后再不曾亲近过,激动些容歆也能理解。 而容歆看着大皇子身边的宫女为大皇子收拾东西,突然想起刚才问的事,又问了一遍:“殿内烧得碳是怎么回事?” 奶娘小心地看了一眼马佳氏,垂首颤抖着回答:“回女史,是……是马佳小主从份例里省出来给大皇子的。” 容歆一听,看向马佳氏,见她又在垂泪,到底没出言指责什么,而是严肃地看着奶娘,道:“前朝皇子女屡因碳毒致薨夭,宫中早已要求宫侍们警惕,今夜以大皇子为重,我暂且不罚你们,明日,尔等自去内务府领罚。” 进了内务府必定重罚,奶娘一下子便瘫软在地上,开口求饶,然而容歆根本不听她的,随着大皇子马佳氏一同至东配殿,眼瞅着大皇子经太医紧急处理脸色好了些,这才回到正殿次间。 坤宁宫来得是齐嬷嬷,容歆没想到是她,不过随后看到皇上身边的梁九功竟然也来了,便知她刚刚先紧着大皇子的安危是对的。 此时小方脉的太医还未走,容歆因着还要顾着生产的张氏,便叫他将大皇子的情况说给齐嬷嬷和梁九功。 两人离开的时候,已经亥时中,大半夜最是困倦的时候,然而容歆刚刚折腾那一通,是真的一点儿困意都没有,浓茶都省下了。 不过省也就省一时,张氏这一胎一直生到第二天下午,才终于将大皇女顺利产下,便是有旁人过来,容歆也不能中途离开。 张氏身体照比马佳氏差多了,生产之后伤了身子,容歆安排好她的休养事宜和大皇女的奶娘宫女,这才昏沉沉的回到坤宁宫去。 讷敏心疼她折腾了这么久,直接便催促道:“紧要的事齐嬷嬷与我说了,剩下的不急,你先回去休息。” 容歆也不推辞,点头道:“那奴婢明日过来。” “用过晚膳再睡。” 容歆应了,退出正殿回去。 第二日,容歆将张氏生产那晚储秀宫发生的事细细说给讷敏听了一遍,然后得知,皇上叫内务府严惩了大皇子身边失职的宫侍。 并且,又叫讷敏口头上训诲马佳氏一声,皇子自有其份例,莫要做多此一举之事。 第19章 其实客观些来看,马佳氏一片慈母之心,只是从自己份例里匀出碳来给大皇子,具体宫侍们如何伺候大皇子,本不该由她来承担责任。 然而大皇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稍有一点疏忽都不能轻拿轻放,马佳氏纵然是生母,也需得小惩大诫。 其实宫中诸人,包括康熙和讷敏皆知,大皇子出生后便体弱,一直以来汤药不断,恐有早夭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