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白礼低头,片刻后又抬起,面上带着羞涩的笑,“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私奔?” 凤如青:……这顶多算她拐带小孩子吧。 不过看着白礼这么兴奋又这么期盼的眼神,她还是说,“你说是便是。” 白礼笑得酒窝深深,低头又说,“可私奔的都是相恋男女,你我亦算如此吗?” 凤如青这一次可说不出什么了,他们满打满算,认识了也没有两天,谈什么相爱也属实为时过早吧。 况且她扪心自问,她对白礼也……还没有那个意思吧。 白礼却因为凤如青的迟疑笑意淡了些,“你是不是嫌弃我啊。” 他说,“我是没有什么用,我其实……” 他说到一半,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外面是白桃的声音,“公子,庄主请你过去一趟。” 白礼面上的青涩羞赧等等情绪,在白桃的声音响起来的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第一个动作便是抓着面具戴上,将散乱的长发迅速地三两下草草束起,看了凤如青一眼,起身对着门口道,“知道了。” 白桃又说,“庄主正在大门口等着公子,说是有急事要与公子相商,公子这便随我来吧。” 白礼面色凝重,连凤如青都嗅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白礼对着外面说,“我已经睡下,现在起身,稍待片刻。” 说完之后,他对凤如青露出恳求的表情,“谭林白天跟我说时,便是要我明日及早动身,宫中皇帝怕是马上坚持不住了。” 白礼说,“他现在如此着急地要找我,婢女还说在大门口,定是宫中出事了,说不定皇帝已经宾天,他要连夜将我送走。” “我们怎么办?”白礼焦急地看着凤如青,抓住了她的手,“青青,他肯定会派很多人护送,我们要如何脱身?!” 他说着,便又连忙转头,到床边上把白天整理的那个小包袱给抓起来,拉着凤如青朝着窗边去,“我们现在就走。” 窗外是后山方向,凤如青还真让白礼这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弄得也紧张起来,好似她真的在同人私奔一般。 那庄主谭林,就是不许他们在一块的蛮横家主,他们这边正急着从窗户跳出去,做一对儿亡命鸳鸯了。 白礼踩上窗框,外面白桃催促的声音更急,“公子?!公子,还是奴婢进去服侍公子穿衣吧。” 说着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白礼紧张得扒着窗子就要跳出去。 凤如青拉住他,低声凑到他耳边说,“我昨夜埋画眉的时候看到过,后山的人更多,都不知在守着什么,我们现在跑过去更麻烦。” 凤如青拉着他拽下来,说道,“你别慌张,若谭林找你是其他事呢?” 白礼面容发白,紧紧抓着凤如青的手,“你不会独自离开吧!” 凤如青无奈地笑笑,伸手环抱住了白礼,“怎么会,我答应人的事情从不反悔,我是你的贴身婢女,我随你一道去看看不就好了。” 白礼紧紧抱住凤如青,这时候像是抱住了狂风激浪中唯一的浮木,“你别扔下我。” 白礼有种非常可怕的预感,这一次,他真的九死一生了。 在宫中的时候,连被试药十几天爬不起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凤如青由着他抱,低声作着保证,而这时白桃和红梅两个人从外间进来了,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面上闪过复杂情绪。 而白礼松开了凤如青的腰,却并没有放开她的手,便是这样拉着凤如青对白桃和红梅说,“走吧,带路。” 他衣衫不整,发也并未好好束过,模样其实有些狼狈,这样去见谭林并不合适。 可白桃和红梅竟也没有提出帮着他整理一番,倒是带路走在前面,步履匆忙,很显然是急得很。 凤如青在出了院子之后,便挣开了白礼的手,白礼也没有勉强,只是时不时地侧头看向凤如青。 凤如青也尽可能地离他近一些,只错后他半步走着,就差比肩了。 越是接近门口,凤如青越是能够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人未至,却已经能够感知到大门口有非常多的人,应当如同白礼猜测,他们要连夜把他送回皇城。 白礼很显然也越发的焦灼,待到了大门口,看到门外的阵仗,白礼心头更是乱跳不止。 可他惯常地善于伪装,见到面色凝重地迎上来的谭林,也是同往常一样地微微躬身,开口问道,“不知庄主这么急着找……” “你们做什么!”白礼客套的话说了一半,突然间余光中一直能够看到的那个人被谁拉走了,他一侧头,便看到凤如青人头落地。 白礼难以置信地看着滚在地上的人头,血迅速在地上弥漫出一片深入泥土的暗黑。 他张了张嘴,片刻后低吼一声,“啊!” 接着便被谭林直接捂住了嘴,朝着马车的方向拖去。 第38章 第一条鱼·人王 刚才还活生生地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突然间人头落地,任谁也无法接受。 这一刻,白礼甚至忘了凤如青根本就不是人,没有去想她的头这样被砍掉了, 会不会真的死掉。 他整个人都疯了一般地挣扎, 谭林武艺不低, 但是他拖着白礼朝着车边上走得却不轻松。 白礼再是没有能耐,也是个成年男子, 还是发疯的成年男子,连踢带咬的实在是很难搞。 谭林腿上被踢了几脚, 把白礼弄到马车上的时候,松开手就狠狠地抽了白礼一巴掌, 很是粗暴。 本来, 谭林就因为今天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而焦急不已, 再加上他从骨子里就看不起白礼, 觉得他就是一坨烂泥, 连糊墙都用不上。 这两日听下人传报,他竟然还同自己带来的婢女厮混,耽于美色足不出户! 白礼从前不过是太后的一步残子, 现如今也不过是个不知能不能用上,能不能满意的玩意。 此次送进宫中, 更是凶多吉少,能不能活着还不一定, 一个碍手碍脚的婢女, 自然是要弄死! 谭林力度用得不小, 习武之人的一巴掌, 带了些许内力, 白礼瞬间便被打趴在车上,头脑嗡嗡作响,嘴里立刻便见了血腥。 若不是他用手扶着面具,面具便直接被打掉了。 他一时间都没能从车软垫上爬起来,头疼欲裂,却满脑子都是刚才凤如青脑袋滚在地上血喷出老高的模样。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是谁动的手! 他呼吸几次,清瘦的脊背弯得犹如一张弓,那是十分戒备充满敌意的弧度。 他将口中鲜血咽下去,整个人轻微地战栗着,却是从没有过的恶向胆边生。 白礼顾不得去藏着他那锋利的,却一直收得滴水不漏的利爪獠牙。 哪怕他连头都抬不起,却还是猛地伸出脚,趁着谭林不备,一脚蹬在了谭林的腹部,把谭林要说的话顿时就给蹬回去了。 谭林若不是有武艺,及时扒住了马车车壁,这一脚他必然极其难看地被白礼给蹬得滚下马车去了! “狗娘养的!”谭林稳住身形之后,回头便也朝着白礼踹去。 他动起手来,可就是单方面的施暴了,白礼被他连踹了好几脚,几乎呕出血来。 身体上传来的剧痛,来自旁人的辱骂,殴打,白礼是刻在骨头里面地熟悉。 他从前从来不觉得痛苦,因为痛苦意味着还活着,可是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就两天。 在他十几年地狱一般的生活里面,短暂犹如昙花一现的两天,他尝过了温柔的滋味。 他经年熟悉了疼痛的身体竟然疲懒起来,开始疯狂地战栗,疯狂地想要人抱。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不过是想要活,甚至没有奢望去得到个什么人的喜欢,正眼相看。 他只不过想要跟个邪祟在一块,这么卑微的期望都要被这群恶贼打碎,凭什么! 白礼想哭,嚎啕大哭,可他却抱着自己的头笑起来,笑得低哑难听,笑到谭林甚至连下脚都犹豫了起来。 就在他犹豫的这片刻的功夫,白礼抱住了他的小腿,一口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腿上。 死死地咬住,任谭林怎么打他他都不肯松口,直到他分不清嘴里的血腥是自己的还是谭林的。 后颈被掌风狠狠劈过,白礼终于扛不住昏死过去了,谭林这才把小腿收回来,却已经来不及。 那一块皮肉,隔着裤子已经连皮带肉地被咬掉了,疼得谭林面容扭曲。 但他却没有再对白礼下手,不能将他弄死了。 太后要的人,谭林甚至不敢把他弄得太狠,否则太后若是真的要扶这个残子成傀儡,伤了他耽误了事,谭林也承受不起。 谭林倒不是怕白礼以后登上大位对他如何,毕竟傀儡永远是傀儡,即便是坐在万人之上的位置,也不过是个牵线木偶罢了。 可这一刻,他将自己的裤腿用匕首割裂,看到已经脱落的皮肉,感受鲜血因为生生被咬下一块肉的黏腻,错愕地看着昏死过去的白礼。 他身上竟有如此狠厉一面,不过杀了一个婢女,并非是自小照顾他的婢女,就算滚在一起,也不过皇城中出来到飞霞山庄的这一段路,情深义重根本谈不上。 他不至于为这么个女人就这般发疯。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他先前表现的那种窝囊,那种恨不得将头低在胸腔里面的伏低做小,全都是伪装。 谭林眉头紧锁,到底是个壮硕的爷们,现在又情况紧急,也没有回庄子找人包扎,直接扯了块里衣,随便把那块只连着一点皮的肉咬牙按回去,然后用布条系上了。 接着他对外面等候良久的众人说了声,“走!” 缩回马车,谭林在白礼的脖子上点了两下,拍着他的脸把他唤醒。 马车开始行进,白礼也醒过来了,他浑身上下哪里都痛,尤其是肚子上,被谭林踹得有些想吐。 谭林第一次不再转弯抹角,也不再说话带着难言的鄙夷。 他专门捡着戳心的说,直接道,“宫中出事,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你是死是活,便在此一遭,该是你报答太后的时候了!” 白礼闭着眼睛,从前在谭林面前伪装的卑微,全都烟消云散。 他不动不说话,根本把谭林当成一坨屎,皱眉不是对他有反应,只是因为脏和臭。 谭林说话被当成耳旁风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拿白礼怎么办,他冷哼一声,说道,“就为了个女人,你这狗胆便能包天了!” 白礼还是不理他,谭林伸手抓着他的衣领,将白礼提起来。 白礼面容阴鸷,半面脸上戴着银质面具,从前谭林只觉得丑陋,现在在他这冰冷的注视下,竟然觉得他这样子令人后脊发寒。 他短暂地错觉,回神之后更是恼怒,咬牙切齿道,“你就这点出息,等你登上了大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白礼自己坐直,忽视腹部的疼痛咬牙把脊背撑起来,看着谭林眼中的憎恨已经不加掩盖了。 谭林恨不能一掌劈死他,但很快他冷哼一声,说道,“亏得太后还惦记你,你就这幅窝囊的德行,我看你便直接顺着马车跳下去摔死算了,那样你也不必知道关于你母亲的一些事了,直接去底下见她不是更好!” 白礼本来对谭林的话全都无动于衷,可是在听到了这种说法之后,顿时转头看向了谭林,“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