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回归

    莫晓冉揉了揉眼睛，从冰冷的衣服堆里爬了起来，看着窗外如瀑布般倾泻而出的大雨，心里有些绝望。

    这雨已经连续下了三日。

    莫晓冉手里剩下的食物已经不多了。除了一个苹果和两颗青枣外，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

    她摸着身侧的石壁，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洞口。

    天空中还是阴沉沉的，但毕竟是白天，还是可以看得清基本的景象的。

    莫晓冉微微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连衣裙。

    那群生龙活虎的小猴子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这么大的雨，她也别想着童老会突然上山来接自己。

    摸了摸发烫的额头，莫晓冉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听说感冒也可能致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只觉得此刻头脑有些发胀，嗓子有些干渴。于是便转身拿起了苹果。

    但在咬下去的那一刹那，莫晓冉眼里又闪过了一丝犹豫。将苹果送入口中的动作顿了顿，她转手放下了苹果，拿起了一颗青枣。

    现在还不太饿，吃个青枣解解渴够了，苹果还是留着吧。

    一颗青枣很小，嘴巴和牙齿将它的果皮咬开时，一股酸涩到令人发呕的味道顿时席卷了莫晓冉的味蕾。

    “呕……”她强忍住将嘴中这难吃的东西吐出去的想法，硬生生地逼着自己咽了进去。

    看着眼前的青枣，莫晓冉再也生不起吃第二口的想法。

    犹豫了片刻，她用衣角将枣子包好放在一旁，重新窝回了被子里。

    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她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梦中的莫晓冉昏昏沉沉的，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烧着了一般，热的要命，偶尔却又像坠入了寒冰似的，冰冷得让人不住地打颤。

    这种感觉折磨了她好久，久到她几乎已经快习惯了，头脑昏沉的时候呀，突然阳谷明媚，一片温暖的景象出现在了莫晓冉的面前，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似乎头就没那么痛了。

    “吱吱”。

    一个细小的声响从她的耳畔传来，她闻声看去，只见那只熟悉的小猴子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抱着她唯一的苹果，警惕的看着她。

    莫晓冉的目光一下子便阴沉了下来。她迈步向着小猴子走去，却见那小猴子浑身发着抖的向后退了两步，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乞求与哀怜。

    莫晓冉的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

    这小猴子可能也是因为那场大雨许久没吃东西了，它也不知道这是她剩下的唯一食物。而且现在阳光明媚，就算把苹果给它，自己也可以找到吃的……

    莫晓冉这样想着，便立在原地不动了。

    那小猴子试探着向外走了两步，见莫晓冉并没有反应，便飞也似的逃到树上去了。

    莫晓冉微微舒了一口气，拿上衣服，正准备走出洞穴。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上的乌云竟不知什么时候重新聚集起来，如巨龙一般粗壮的闪电划过天空，一声巨响便在莫晓冉的耳边炸起！

    糟了！

    莫晓冉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树上的猴子！

    此时那只小猴子，正满足地抱着苹果，脸上带着嘲讽般的笑容，张狂地一口咬下果肉，尖叫着笑着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莫晓冉呆呆地站在原地，僵硬的手指蜷缩了起来又放了下去。

    她看着山洞外泼天暴雨，咬了咬牙，脱下鞋子，光着脚走了出去。

    如果没有记错，这山洞不远处应该有一条河。现在雨还没有下的很久，说不定还能捡到些死鱼。

    然而当莫晓冉一步一步终于走到河边时，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几乎被惊呆了！

    哪里还有什么小河？那两边的河坝被大雨冲垮了，周围的山林被吞噬，此刻莫晓冉的脚下已经是一副树木破败，海浪滔天的大江了！

    完了……

    她突然明白那小猴子会冒死来偷苹果的原因了。因为它们早就知道这座山要被毁了，所以才四处搜寻食物。她与小猴子日夜相处，不信那东西会对自己一丁点感情也没有，况且如今它的表现，就像是先谋划好了似的……

    脚下突然传来了轰鸣声，莫晓冉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只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跌下了不断翻涌着的江水之中……

    “啊——！”

    莫晓冉惊叫着坐了起来，那凄厉的叫喊声在山洞中不断地回响着。冷风吹过，莫晓冉只觉得后背一凉，下意识地转头，看到了洞口前那抹阳光，这才微微有些回神。

    原来是梦。

    她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看着依旧安然无恙立在洞口旁的苹果，心下稍安。

    等等！她怎么会因为一个苹果就感觉到心安？！

    莫晓冉一下子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了。作为一个现代生活中的人类，即便她生活窘迫，可也从没有因为一块面包，一碗米饭就产生这样子的感觉！

    环顾四周，再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莫晓冉忽然像被谁打了一下似的清醒过来。

    这不是她的感情，而是猴女的感情。

    “吱吱”。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从洞口探了进来，莫晓冉浑身一震，下意识地便起身跑到苹果旁，将苹果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猴子被她这套动作下的一呆，懵懵懂懂的歪着头看着她，似乎不明白这个一直以来对自己很无害的动物为什么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敌意。

    仿佛想令莫晓冉心安似的，它抱着腿，乖巧地坐在了洞口，尾巴从身后绕了过来，被它用两只爪子捧着，一副小心翼翼看着莫晓冉的样子。

    只不过无论它再怎么装乖弄巧，莫晓冉仍旧一副警惕的样子盯着它，似乎只要它敢轻举妄动，她下一刻便能举手杀猴。

    一猴一人僵持了许久，那小猴子便逐渐失去了耐心，露出本性来。它冲着莫晓冉好一会儿龇牙咧嘴，似乎是在威胁她，但见莫晓冉面不改色，便终于不甘心地离开了。

    莫晓冉站在原地等了许久，也不见那小猴子回来，这才抱着苹果快速退了两步，躲到衣服堆里，三下五除二地将苹果啃完了，就连苹果核也没有放过。

    待将整个苹果吞进肚子里的时候，莫晓冉终于放下心来。

    她终于明白童老为什么一定要将她扔进这深山之内了。不是为了让她体会猴女的生活方式，而是为了让她从思想上完全被猴女同化！

    猴女为什么要学习猴子的动作？不是因为她仗着自己是人类比猴子聪明，而是因为被逼出来的！

    没错，生存本能。猴女与猴子，以及这山间的一切动物都是平等的，在生存面前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就是《猴女传》真正想要表达的思想！

    在现代社会成长起来的人类，天生就拥有着强大的武器。我们可以将动物抓起来，任性地决定它们的命运。比如把它们关在动物园里任人观赏，比如将它们做成各种美味佳肴，甚至我们觉得它们是没有情感、没有思想的野兽。

    而这些，在猴女的世界，都是不存在的。

    她不会对动物产生怜悯，因为她自己的生存更重要。她也不会觉得讨好动物很可笑，因为这样做能让她活下来。

    在猴女的眼中，人类也好，动物也好，都是威胁了她生命的存在。

    莫晓冉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猴女，原来这才是猴女。

    “看来她已经明白了。”童老穿着一身迷彩装，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一脸满意地看着远处的莫晓冉。

    “那可以放她回去了吧。”冷冰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让童老不禁打了个寒颤。

    虽然声音的主人已经极力压制了，可是那浓烈的愤怒依然透着空气传到了童老的心里。

    这小子，恐怕是真的为这丫头发怒了……

    童老眯着眼睛，暗暗全量，终于鼓了鼓勇气，回答道：“不行。”

    “……”蔚卓俊连话都不想说，只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幽幽地盯着童老。

    童老顿时就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败下阵来，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故意折磨她，只是这丫头已经受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理解了猴女的心理，接下来要在生活中真正抓到猴女的影子才行。不然，之前她受的苦，就白费了！”

    蔚卓俊看着童老，仍旧一言不发。

    许久，他才静静地转过了头，目光深沉且复杂地看着莫晓冉，在看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后，才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忽然转身，下山去了。

    唉，这小子……

    童老摸了摸心脏，表示被吓得不轻。

    这小子到底还有没有尊老爱幼的常识？！不过也难怪，当时在暴雨中找到昏迷不醒的莫晓冉时，他也被吓到了。那时蔚卓俊这小子恐怕是最担心的吧？

    不过他到底是有长进了，不会像以前一样，仗着脾气做事情。

    童老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嘴角露出了一丝饱含深意的笑容。

    在莫晓冉开始野外生活的第四十天，童老终于拄着拐杖，出现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