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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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臻这是什么意思?陈殊勺汤的手顿住。 解臻还在看他的手,目光里有一丝畏怯,但颈上的喉结上下耸动了一下,是吞咽的动作。 陈殊:“……”他忽然好像有点明白解臻想要做什么了。 解臻散魂后,魂魄残缺不堪,已经不再向以前那样隐忍,他的眼神甚至像个没有心智的小孩,正露骨地展现自己的思想。 陈殊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解臻眼里的期盼,终于还是拿起解臻的碗和汤匙,和刚才一样轻轻舀了勺放在嘴边轻吹了几口气,随后慢慢将匙里的汤水放在解臻的唇前。 解臻低低地看着陈殊递过来的汤匙,果然没有再拒绝。他眉眼微弯,很快张嘴,喝完第一口肉汤。 喝完后,也不知道是太他还是看着自己,唇边已经有水润的汤渍,勾着笑,又露出期待地看着自己。 “别急,一口一口喝。”陈殊见状,连忙道。 解臻点了点头,眼睛中似有星星,又吃了一口陈殊喂的饭菜。 两人在饭桌边你递一勺,我吃一口,看得旁边的朱伯和老妇目瞪口呆。要知道这姬长明的弟弟年纪看着都已经成年,原本以为是个和他哥哥一样能够自食其力的青年,结果醒来后竟然还要让姬长明喂饭,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 不过这姬长明的弟弟本来伤势就很重,之前在镇子上的时候走不利索,这会子刚刚醒过来,可能手脚也确实不太方便行动,还需要静心的照顾。倒是姬长明这个当兄长的,照顾得又细心又贴心。 姬长明兄弟两个长得都很标致,眼下这一幕虽然意外,但看上去倒挺和谐的。 “姬哥儿,你这弟弟有点黏你啊!”旁边的老妇看着兄弟两这么个情况,不由得笑道。 “是啊,你们两个兄弟感情真不错。”老朱道。 陈殊没有回答,看着解臻认真地吃着自己舀的食物,不禁涩然笑了笑。 收留他和解臻的老夫妻不知道他们并不是真的兄弟,更不知道解臻其实就是厉国的皇帝。 在心智已失的外表下,解臻不仅是皇帝,还曾经是一个城府很深,更让自己曾经一度忌惮的人。解臻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样子,是他没有履行好自己的诺言,保护好解臻。 他一直以来都在做着所谓的任务,却从来没有想过解臻会真的出事,以至于到了解臻昏迷不醒,他才如此束手无措。 陈殊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受重伤的时候,解臻曾经也一汤一匙地喂着自己喝药,那时候他还曾在心里埋怨皇上不会照顾人,可当解臻躺在床上的二十天里,他也曾学着路七教解臻的方法赴喂解臻喝药,结果男人昏迷中也数次呛咳,让自己根本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打理才好。 照顾一个人如此困难,那他以前受伤的时候,解臻的心情是不是也和他现在一样? 陈殊看着解臻自始至终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眼睛渐渐开始朦胧。 吃完晚饭,天色已经暗下来,夜黑得明显,有白光慢慢回归解臻的身体,但朱老夫妇似都没有看见这一异象。两人收拾了饭桌,问过陈殊明天想吃的菜目,开始打理家务。 陈殊则带着解臻回了两人的房间,他替解臻换药,一边解开解臻身上的绷带,一边将药重新涂抹在旧疤上,尝试问问解臻的状况,只可惜解臻好像是真的听不见,对于陈殊的发问每一次都要愣神很久,才会点一下头,以作回应。 解臻魂魄并不完整,在外面熬了一天,已经显得有些困意。但他不会说话,直至昏睡前都还是静静地看着陈殊。 陈殊终于感觉到旁边带着微热的目光渐渐消失,他抬眼看着解臻闭目的容颜半响,还是将解臻抱起放在床上,重新给对方掩好被子,拨开男人垂在眼边的散发,轻轻叹了口气。 解臻醒来后这副样子,执着得近乎冥顽,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 好在这一次运镖回来,他有足足一天的休息时间可以陪着解臻,观察解臻的状况。 解臻的状况若一直这样没有好转,这对于厉国十分不利,即便现在三名辅政大臣已经出除去,他也不可能放任解臻一个人回去面对虎豹环伺的朝堂。 陈殊心里担忧,他躺回自己的榻上,思索了很久,方才勉强进入梦乡。 他的梦里,以前时常会出现小婉,但自天罚过后,陈婉已经很少出现在他的睡梦中,取而代之的更多是解臻在雪地里负重一路向前行走的梦境。 梦境里,男人背着他一直没有停下脚步,他看着解臻的侧脸轻轻唤了一声,取而代之的却是男人容颜崩塌,一座巨大的白衣人像出现在他面前,神像里的白衣人身负枷锁,正立在风雪之中,人像上堆积满沉雪,那人像上雕刻的眼睛就像是复活了一般,轻轻地转动着眼眸,正看着他,目光绝望。 那种绝望是一种无声中的无望,趋近于寂灭。 天行藏,和解臻一模一样的白衣人像。 陈殊看着那寂灭的眼睛,心中一悚,惊叫了一声,赫然张开眼睛,却见房间里黑夜茫茫,连晨光都没有亮起,还是在最黑暗的时候。 陈殊看着床帐喘了几口气,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个晚上,房间里面怎么还会有声响? 陈殊一愣,正要往声源处看去,却听那方向处,猛地传来凳子摔翻的声音,有人扑通一声摔在地面上,他很快在地上挣扎了一阵,忽然有一只手抓住陈殊睡着的榻沿床单,正好触碰到了他的小指。 指头相触的地方,对面的手入手冰凉如细雪。 那攀上来的手很快像似触电了一样收了回去。 陈殊再度一愣,他可以感受到有人的呼吸近在咫尺,连忙往自己床边看去,却见自穿沿边,有一双眼睛慢慢地从他床边抬起,正和他的目光相接。 有白光从窗户外面飘进,在眼睛主人的四周萦绕一圈,随后慢慢融入。 “解臻?”陈殊从床上坐了起来。 “……”旁边没有声音,只有那双眼睛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为了照顾解臻,陈殊的床榻就设在解臻的对面,两张床铺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刚刚那动静,应该是解臻过来的时候绊倒了桌子边的凳子…… 但解臻怎么在这个时候清醒? 他过来是要做什么? 陈殊愕然,正要伸手去点灯,却见黑暗中解臻忽然从床沿边抬起了一样模模糊糊的东西,放在了床上。 “……”陈殊的动作停住,他发现解臻放在床上的,是一只枕头。 解臻往陈殊的枕边挪了挪。 “解臻,你……”要做什么? 陈殊一惊,他看着解臻,只见解臻放好枕头之后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在床沿边合衣躺下。 农家的床铺不大,有陈殊一个成年男子躺在当中,床的边缘几乎没有留给解臻睡的位置,但解臻却蜷在一边,侧身转到陈殊的方向,看着陈殊的眼睛阖了一下,又阖了一下。 黑暗里,他的眼睛特别明亮,睫毛每扇一下,陈殊的心就跟着慢慢地跳了一下。 有解臻的呼吸温温地拂过陈殊的脸侧。 两个人就这么黑暗中相互看了一会,忽然,解臻阖上了眼睛,没有再睁开。 陈殊微微一愣,却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手慢慢地在他被子上圈过,有人正轻轻地搂住他和他的被子。 第137章 开口 男人褪去了白色围脖和衣衫, 仅仅是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露出被绷带缠绕的颈和锁骨。他的手小心翼翼的, 阖着眼睛的容颜恬静,但颤抖的睫毛看着, 暴露了他的一丝紧张。 陈殊躺在床上,忽然觉得眼睛有开始湿润起来, 他静静躺着,凝神看着解臻的睡颜。 解臻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感觉到手里圈过的人没有反对, 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缓和,神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因为魂魄的残缺,他的样子和神态纯粹得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白光还在有一颗没一颗的,像萤火虫一样在他身边盘旋。 陈殊看了解臻半响,终于还是伸手去拿开解臻放在他被子上的手, 转过身体。 “!”解臻没想到原来一动不动的陈殊会突然翻身,原本安心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愕然地看着对面的人。 他想伸手抓住陈殊的被褥, 却没想到陈殊将被子提起,避开了他的手势。 手指间漏过的只有被子抖起的风。 解臻的手僵在空中,他抬眼看着陈殊,嘴唇张了张,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中已经露出一丝害怕。 然而陈殊没有看到他的神色,他只是将不大的床被掀起, 随后重新在床面上扑开。 有被子的一角绕过解臻的侧身,遮盖到解臻的背后。 被子刚刚从陈殊的身体上掏开,上面还有眼前人身上的余温,盖在解臻的身上,阻隔了寒夜的冷风,暖暖的。 旁边躺着的人折腾完被子后,往床铺里面靠近了点,拉过自己的枕头。 “天不早了,快点睡吧。”陈殊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给解臻留了半边的被子,以及半边的床位。 解臻微微一愣,原本的手足无措慢慢消失,他目光再度变得高兴起来,嘴角无声地勾起。 陈殊看着解臻的笑颜,只觉得心中悸动,连心跳也缓缓加速。 他知道解臻清俊,此时在暗夜里,男人的眼睛闪着光辉,棱角被夜色模糊了轮廓,让他的容颜更显得朦胧好看。 这是救过他的解臻。 一直对他好的解臻。 可以为他不顾一切的解臻。 心越发不可控制地乱跳。 男人身体如细雪一样冰冷,被窝里满满的都是对方的沁凉,陈殊看着连忙翻了个身,伸手揪住自己的衣襟,咬牙不再看解臻的样子,面孔往床铺上转去。 转过去面壁之后,陈殊的眼睛还微睁着,用手抵住自己的心跳。 无法平静。 解臻醒来,他真的很高兴。 很高兴。 陈殊在心里想。 他面着壁,察觉到身后的人慢慢地将自己靠在边缘的位置挪了进来,一双匆忙凉意的手再度轻轻地环上他的腰身。 男人手劲道不大,除了温度偏低,没有什么让陈殊身体去排斥的地方。 但陈殊不敢转身,他怕自己一转过身眼泪就会不可抑制地溃堤。 有解臻在身后,原来是这样的美好。 陈殊轻轻地息了鼻音,他静静背对着解臻,没有再拿开解臻的手,慢慢地阖上眼睛。 白皑皑的山野里寂静寂寥,山中林杈上也有冰棱结柱,挂成一根一根晶莹剔透的冰柱,这风雪不间断地起了将近二十天,终于迎来第一丝晨光。 晨光熹微,山野没有鸟啼走兽声音,却有冰柱上的冰水慢慢地沿着柱子往下融化、滴落。 半夜过去,陈殊一觉睡得无梦,再醒来之时,却见自己的后背抵着解臻的前襟,两人竟然就这么在狭小的床上拥挤了一个夜晚。 他今天的休息是靠压缩镖局运镖的脚程拿得的,本来打算陪着解臻,结果昨日归来的时候,解臻竟然已经清醒,陈殊也没有惊扰对方,索性和以前的休息日一样,一觉在床上和解臻躺到了大中午。 时光悠悠,他和解臻已经认识了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年他和解臻明明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陈殊也没想到,自己会沦陷在解臻的感情中,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这样和解臻在一起生活。 解臻的魂魄还处于荼毒生招魂铃设定的恢复时期,他半睡半醒,意识并不十分清楚。直至老妇人将饭菜端到房中,才迷迷糊糊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