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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外边传来吵闹声。 韩悯皱了皱眉,抬起手捂住耳朵, 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两刻钟到了, 系统没舍得喊他起来,扑腾着翅膀,自己先飞出去看了看。 声音是从柳府正门那边传来的, 他停在屋檐上看着。 从前在天香楼欺侮过韩悯的季恒,此时凄凄惨惨地身着单衣、背负荆条,跪在柳府门前。 他在永安城中作威作福倚仗的靠山——信王爷李恕,站在他身边,神色冰冷,仿佛在初夏的天里结了一层冰霜。 信王府的老管家拿着长长的名单,站在一边。 李恕问:“还有多少户人家?” 长名单一眼看不到底,老管家恭恭敬敬地说:“回王爷,还有近百户。” 李恕冷冷地瞧了一眼季恒:“今日怕是来不及走完,你快些把韩大人请出来,还能赶着去下一家。” 季恒背着荆条,衣料洇透出点点血迹。 李恕反手用刀背敲了他一下,他一哆嗦,连忙直起身子,双手交叠,平举过头,朗声道:“小人季恒,恭请韩大人。” 而后他将双手放在地上,俯身叩首。 那天在天香楼被李恕拿回去之后,他就被李恕用鞭子抽了一顿,之后宫里来了旨意,让楚钰教他写两个字——“李”和“季”。 在听见李恕要把王府里的所有东西都充作军饷,他如闻惊雷,恍恍惚惚地就倒下了。 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李恕又派人给他送了一些药材补品,让他好好养伤。 他以为舅舅终究还是后悔了。 他满以为,韩悯一个外人,虽然也称李恕“小叔叔”,到底还是比不过他与李恕的亲舅甥关系好。 连他娘季夫人也说:“自然是比不过的,王爷还是姓李,我是他唯一在世的亲姐姐,你是他唯一一个外甥,他不会这么狠心的。” 季恒便放下心来。只是伤得有些厉害,这些日子都待在府里养病。 今早李恕来找他,问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原本就好吃好喝的养着,岂有不好之理? 季恒以为舅舅是来找他赔礼的,也端着架子,乱扯了一大通,说这儿疼那儿疼。 最后李恕问:“好得差不多了罢?” 季恒道:“身上的伤是好了大半了,就是……” 李恕打断他的话:“耽误走路吗?” “不耽误。” “那走吧,带你出去一趟。” “诶。” 还以为舅舅要带他去什么好地方,于是季恒颠颠地跟着去了。 一出门,几个侍卫就把他按在地上,往他身上绑荆条。 王府的老管家拿着一张长长的名单,道:“王爷,第一家是周府,公子害得他们家的姑娘投水,所幸被救上来了。” 李恕点头,让侍卫把他提溜起来:“行,走罢。” 原来并不是要去别的地方。 只因李恕常年不在永安,对他做的事情也不甚清楚。 所以这十来日,李恕派人把他这些年做的事情全都查清楚,现在要带着他,让他一家一家地磕头赔罪。 所以问他能不能走路。 季恒心中不服,但又碍于是舅舅的意思,只能憋着一肚子火过来。 第三个要赔罪的,就是韩悯。 可是他在柳府门前喊了许久,韩悯也没出来。柳府的门房说要帮他通传一声,舅舅也不让,硬是要他自己把韩悯请出来。 适才柳老学官拄着拐杖出来过,从李恕那儿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冷哼一声,又悠悠地拄着拐杖回去了。还吩咐府里人,都不许去告诉韩悯,就让季恒在外边等。 晾他一晾。 韩悯正在补觉,睡得熟,院子离得又远,自然听不见他在正门外喊。 不一会儿,长街上行人渐多。 平素季恒在永安城内横行霸道惯了,人嫌狗憎的,旁人多看了两眼,季恒竟也觉着丢脸起来,愈发低下头。 李恕“宽慰”他道:“别担心,你的脸早已经丢尽了。” 系统附身苍鹰,站在屋脊上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季恒面色铁青,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朗声喊道:“小人季恒,恭请韩大人。” 觉着实在是可笑,系统再看了一会儿,就挥舞着翅膀,回到韩悯房里。 韩悯正捂着耳朵睡觉,自动屏蔽外界的声音,睡得也不是很好。 系统用苍鹰翅膀拍了拍他的肩:“韩悯,两刻钟到了。” 韩悯应了一声,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揉揉眼睛,提起笔想要写字。 系统停在他的肩头,把他的肩压下去半边。 “统子,你好重。” “不是我,是你的鹰。” 系统在他身上蹦了蹦,最后跳到案上。 韩悯偏了偏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有意让季恒多跪一会儿,系统便道:“没有呀,什么声音?” 闻言,韩悯却搁下笔站起来。 系统急道:“诶?不是说了没有声音了吗?你干嘛去?” 韩悯笑了笑:“统子,你说话从来不用‘呀’这个后缀,你有问题。” 他推门出去,系统也连忙飞过去跟上。 日头渐起,晒得季恒额上背上全是汗珠,汗水流进眼中,他不大睁得开眼睛,又渗进背上的伤口里,细细密密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