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页
“你不记得了?” “我一直以为是做梦来着。” “我也以为是做梦。” “啊?” 杨公公看了他一眼:“实在是太离奇了,我在宫里伺候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谁能把王爷的王府给烧了的。” 他回想了一下:“我记得,那天夜里,是恭王进宫向先帝告状,说今上把他的王府给烧了。然后先帝就带着侍卫过去,我也跟着去了。” “路上先帝就问他,今上为什么要烧他的府邸。恭王说,为了你。那时候恭王把你从先皇那里讨过去,圣上还在西北边带兵,夜里回的永安,还没进宫就去找你,先放了把火,把恭王府门口给烧了,他说——” 那时傅询一箭射落恭王府门前的灯笼:“本王找不到韩悯,这府里的人全都不用出去。” 而傅筌也刻意没让人救火。 所以那场大火,几乎烧遍半个恭王府,将王府正门烧成了灰。 杨公公继续说:“我跟着先帝到的时候,圣上已经找到你了。原本恭王把你讨去,只说做侍从使,我还以为,他与你从前有些交情,应该不会太难为你,谁知道他对你用私刑。你那时候都被折磨得没人形了,轻得一缕烟似的。我看着都心疼死了。” 韩悯道:“可是我分明记得,那火光是离得远远的,看也看不清楚……” 杨公公仔细想了想:“你那时候问他,那火光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是,那火光明明离我很远。” “你问完那话,圣上就把你的眼睛挡住了。他不让你看,你自然看不清楚。” 原来如此,韩悯恍然。 他的梦没有错,旁人说的也都没有错。 如同今日在马车里,他将帕子覆在眼前,那烛光忽远忽近。 原来是傅询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 他小声道:“可是傅询从来没跟我提过。” 杨公公笑着道:“圣上一直不怎么会提起这些事情。” 韩悯转念一想,好像也是。 “他既然不想跟我说,就不要告诉他我知道了。” “好。” 韩悯抱住杨公公的手臂,挨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杨公公摸摸他的脑袋:“所以你回来的时候,我才跟你说,圣上爱惜你的才华,你不会走的。” 韩悯抬头问道:“那他后来被先皇罚了吗?” “自然是罚了的。先皇怪他忤逆,让他在紫宸殿外跪了一天,正巧那天上朝,文武百官都从他身边经过,不敢抬头也不敢低头,更不敢看他。他倒是跪得稳,一动也没动。我看着又心疼死了。” 韩悯记得,那时候被带回去之后,他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很久。 彻底清醒过来时,傅询已经回来了,还说他昏迷了好几天,大约就是在这几天里,傅询被罚跪了。 只听杨公公继续道:“后来先皇拗不过今上,就还是把你给他了。” 这个韩悯倒是记得,他醒来时,看见傅询就坐在榻边。 还没说话,他一睁眼先流泪,傅询用手指帮他眼泪抹去:“没事了。” 韩悯哑着嗓子,哭也哭不出声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傅询就把他抱起来,哄小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背。 悲怆至极,韩悯呕了一口鲜血。傅询看着衣上一抹猩红,顿时也红了眼睛,只把他抱得更紧。 韩悯这才终于哭着说了话:“傅询!” 傅询拍着他的背,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低沉的“嗯”。 韩悯看见自己吐的血,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哭得更凶了,喊道:“你帮我照顾爷爷他们,我下辈子再也不和你打架了,我存的钱,全都给你……” 他抹着眼泪嘱咐自己的遗言,傅询也没答应,只说了两句话:“没事的,你别哭。” 后来先皇将韩家贬回祖籍桐州,韩悯跟着家里人回去,傅询也就回了西北。 偏殿里,韩悯挨着杨公公,两个人再说了一会儿话,外边的风声慢慢都静了下来。 杨公公摸摸他的头发:“天不早了,你快进去睡吧。晚上也没怎么吃饭,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韩悯摇摇头,但杨公公还是让膳房热了一碗奶茶给他。 他喝了半碗,就放下碗,回到里间,往榻上一趴。 系统忽然说:“皇帝对你真挺不错的,君臣之情肯定早就满格了。” 韩悯蹬掉鞋子,“呜”了一声,扯过被子把自己裹好,滚进榻里。 “没有什么君臣之情了,我现在就想找他睡觉。” 系统惊恐:“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清醒一点!” 韩悯蒙着头:“本来就是嘛。我好想假装梦游,然后趁机去找傅询睡觉。” 又过了一会儿,韩悯闷闷道:“我发现我之前对他的看法还是太简单了,他这个人好奇怪啊……” 他顿了顿:“但是他也很好,真的很好。” * 杨公公就在外间榻上将就了一夜,他睡得浅,没听见内室有动静传来,只道是韩悯终于睡着了,又怕吵醒他,就没有进去打扰,让他睡着。 清晨时分,杨公公披上衣裳,走出偏殿,准备让膳房准备些韩悯近来爱吃的东西。 傅询起得早,拿着长剑就要去武场,下台阶时,不自觉看向偏殿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