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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了遇鹤阁就有些神思不属的红药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温热茶水唤回了注意力:“谢谢。” “不客气。”裴慈笑着继续倒茶。 “他都当了千年的城隍爷了,手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多假公济私的小鬼!”方冲不忿了片刻又有点忧郁,“红老板,这好歹也是个历史名人,咱们就这么打上…咳,找上门去,会不会太草率了?” 不说他的神职,就算只是个普通鬼魂,这千年下来,也该成鬼中一霸了。 红药抿了一口茶水,神色平淡地扔下大雷:“隋启没成城隍。” “?!” “守城十日,上京城虽破了,但隋启没死。” 红药放下茶杯,眼睫轻合,再次陷入那段昏沌黑沉记忆。 作为一个陪葬陶俑,红药并不知道自己是出自名家之手还是工匠学徒,他也不清楚他是产自皇宫,还是来自民间。反正他一睁开眼,就已经立在墓坑里了。 不过与其说他的意识生得突然,不如说他是被人吵醒的。 在墓里,被吵醒,如今说来,很有几分恐怖惊悚故事的既视感,但在当时初初生出意识的红药看来,就真的只是单纯的忍受不了吵闹。 那些被活活关进陵墓的工匠、宫人、妃嫔,一个比一个能折腾,哭泣尖叫过后,在逐渐逼近的死亡面前,他们选择最后拼一把。 冷眼旁观的红药曾一度以为他们真的可以挖出一条逃生通道。 被他们强烈的求生意志击中,红药还想过要加入那个逃离陵墓活动,可惜他只是个不能说话不能动的陶俑。 狭窄的通道越来越深,那些人也越来越疲惫,但他们的眼睛里依然闪烁着求生的光芒。 然后陵墓门再次开启,一支浑身浴血的残兵出现在疲惫的人们面前。 红药听见那些人激动地喊残兵首领‘隋将军’,他们哭着笑着求隋将军救他们出去。 那位隋将军只说了两句话。 ——“陛下呢?” ——“那你们便安心为陛下陪葬吧。” 那条逃生通道最终还是没能打通。 千年来,在刀刃反复穿透骨骼皮肉、在血液反复喷溅挥洒的声音中,他曾无数次设想:也许,就算当时隋启没有进入陵墓,那条通道也不一定打得通,也许在通道打通之前,那些人就已经先死了,也许…… 在那等绝境下,生机是太过渺茫的一道光。 但那些‘也许’都没能发生,那些求生的人,就是被他们信任的隋将军杀死的。 他们死后,化作地缚灵,不停的在陵墓里重复着‘挖通道’、‘被杀’,‘挖通道’、‘被杀’…… 就这样,陪伴了红药一千年。 …… “所以隋启绝对成不了城隍神。” 听了红药讲的删减版‘隋启帝陵灭口’事件,方冲没有怀疑这事的真实性,也没有问红药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隋启进了陵墓为什么要问皇帝在哪儿?直接掀棺材板不就知道了。” 红药沉默了,这他哪知道,他当时只是个不能说话不能动的陶俑而已。 裴慈却若有所悟,道:“三年前景末帝陵寝被盗墓贼发现,为了最大程度保护陵寝内部的文物资料,考古队进行了抢救性挖掘,将所有墓室全部规整清理出来后,历史学界有了一个新猜想。” “什么猜想?” “陵寝的棺椁里,躺的不是景末帝。” “嘶……”不知为何,方冲突然起了一手臂鸡皮疙瘩,他抖着嗓子问,“那躺的是谁啊?不…不是,为什么考古学家会有这个猜想?” 时间已经过去千年,尸体早成骷髅了,没脸没皮没DNA的,这也没法儿分辨吧? 裴慈:“因为骨架上的伤痕。” “肋骨断裂,腿骨骨折……还有许多虽然痊愈却留下了痕迹的陈年旧伤。” 景末帝虽然是亡国之君,但还真没吃过什么苦,一直在金堆玉砌的皇宫里养尊处优,别说骨裂骨折,就是手指上多了道口子,御医们都得跑断腿,谁让他爹不争气,只有他一根独苗苗一个皇子呢。 “而且陵墓中还有许多粮食钱财,数量与种类都不是陪葬的规格,反而更像是……”裴慈顿了顿,继续道,“更像是特意存储起来准备东山再起的资本。” 方冲惊了:“所以他们这是……钱粮都备好了,结果把皇帝给弄丢了?” 嗯,这总结得就很到位。 红药也很惊讶,裴慈这知道的也太详细了:“你的爱好是历史考古吗?” 被逼无奈只能回家继承家产的考古爱好者? “不全是……我只是对景朝年间特别感兴趣。”裴慈眉头轻皱,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也不知道为什么。” 白云被轻风送走,明亮灿烂的阳光洒在裴慈略显苍白的脸上,眉间那丝褶皱似乎也跟着变得刺目碍眼起来。 “这有什么。”红药声音清朗,“每个人都有比较喜欢的朝代年份吧。” 裴慈侧头看着红药,好奇道:“那你呢,你喜欢哪个朝代?” 红药垂眸,细思片刻后,他抬眼轻笑,道:“景朝吧。不过也谈不上喜欢,就是印象比较深刻。”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城隍庙门口,不用裴慈开口,方冲就主动上前交钱买好了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