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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衍之有些哭笑不得,他已经快对医院产生应激反应了,这段时间几乎成日里绕着医院打转,先是他自己,再是樊澍,后来又是冀秾,再者还有金鳞子那一层在,来回总绕不开医院。难得出来这趟,居然还要来医院,是有什么毛病? 可圆豆眼经理满脸殷勤,关怀备至,你要说这是演技,都能够拿奥斯卡奖了;他神秘兮兮地贴过来说:“放心吧凌老师,这儿的服务都是最好的,保密性肯定放心,有什么都尽管去问。”凌衍之被一通医院折腾,这会儿讳疾忌医的心理泛上来,又猜想着是不是易华藏的授意,光动了点念头往这方面去猜想,心里就一阵阵地反呕。他懒得再跟圆豆眼应付,假装往里头走,思索着怎么趁着医院人多溜出去;刚走两步便顿住了,在走过病患的途中似乎充斥一阵淡淡的、熟悉的腐臭的味道,像针一样陡然从鼻孔中攒入大脑;炸得浑身轰地一响;仔细一看,才发觉周围的患者似乎……全是OMEGA。 自从来到云城,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OMEGA。这座城市原本感觉与OMEGA无缘,充斥着过量的肾上腺素,勃发而旺盛的精力,以及无限对于正常生育的近乎变态的渴慕与崇拜。但凌衍之从不知道他们身上会散发出这样的味道——被遗弃的、行将就木和失去尊严和希望之后的味道,从身体的内部和眼睛当中全部散发出来。他闻过这个味道,很久之前,回忆的画面一想起来便浑身颤抖,眼前一阵阵雪花点般的断片发白。凌衍之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圆豆眼要安排他去会所里享受一整套SPA,——他们觉得我身上也有这种味道,……还是说,我身上当真有这种味道? 凌衍之倒退了一步,正撞在匆匆赶来的圆豆眼身上。“哎,凌老师,你怎么走这边来了,在那边,已经给您预约好了——”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望过来,像一粒石子砸进了一潭死水,在看过来的时候眼珠子都活了一霎,反而更为瘆人。 圆豆眼急忙拽了凌衍之一把,匆匆拐过了墙角才低声说:“凌老师,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们……这么多人……都生病了?” “那边都是排队等手术治疗的,……国家不开放自愿移除的名单嘛,所以很多人跑过来做手术的,很多偷渡客也过来,他们买不起号,那就找黑医做嘛,出了问题,最后又只能来这里……” “……手术……什么手术?移除手术?” “嗯,也算是吧,在云城,OMEGA的子宫没有用嘛……更何况,这边很多新教都认为OMEGA是邪恶的人造产物嘛,不去掉的话在云城不能混下去的。更何况,好多人也想有自己的后代。这些人基本都是之前在黑医那里动的刀子。但是他们即便做过了手术,想回到原本的激素水平也很难,很多人就体内各项指标都紊乱了……手术后并发症也很严重,反而在移除造体子宫之后出现了轻度类梅尔斯氏症的前期症状,所以必须要定期接受化疗,以及二次手术……”他低声说,“这边其实也就人道关怀一下,开放允许他们来挂号的名额,但是每天能检查的人数也有限……很多人也就在那等死,求个安慰,至少死在了云城嘛……” 那熟悉的腐臭味,对,一切噩梦、悲剧的源头,凌衍之想起来了: 那是希望正在死去的味道。 ※※※※※※※※※※※※※※※※※※※※ 我胡汉三终于回来了!抱歉整个九月实在太忙了TUT……会慢慢恢复更新的! 第50章 贵族运动 “我——”凌衍之下意识地想逃出这儿,但脚步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他们穿过等候人群的时候,那些木然的目光会倏地动起来,刺过来,无声地询问:谁能救救我们?我们犯了什么罪? “别看他们可怜,其实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到底都是自己作的。”圆豆眼说上了劲,这会儿也不管了,他是个BETA,似乎那一股子被压抑后的嫉妒和报复都从横飞的口沫里吐出来,挤着眼角逡巡了一圈后,再朝凌衍之使了个轻蔑又八卦的眼色,这才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去找黑医吗?” “……因为便宜?这边挂不上号?” “嗐!真这样,那倒不是作死了。在黑医那儿,卸下来的造体子宫可以卖钱。” 凌衍之顿住了,身体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听见大脑里轰地一声。造体子宫可以卖钱?谁要买?为什么? “那基本不仅可以抵除手术的费用,还甚至可以赚一笔。也难怪这么多人铤而走险,成功了的话就等于赚到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为财死,他们自己要出卖身体,承担风险,那不是活该自找吗?还有的啊,做皮肉生意,据说做手术时,那儿都不能看了,流了脓了……子宫壁薄得跟泡了水的卫生纸一样,天皇老子也救不回来啊,这能怪医生、怪政府吗?” 圆豆眼絮絮说着,终于猛地一个打顿,又朝凌衍之赔笑:“凌老师,你别介意啊,我不是说你,您肯定跟他们不一样的啊,我就是说这些饷虫,不值得您同情他们,人各有命嘛,您看您,同样是OMEGA,您活得就很不一般,很能成为榜样嘛……要是每个OMEGA都能像您这样——”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有人从旁边冲了出来,撞在他们身上;那人脚步跌跌撞撞,眼神像某种濒死的野生生物,眼白发红,里头布满了血丝。那一双手像铁钳一样,猛地朝着他胳膊掐入,指甲立刻便陷入肉里。圆豆眼吓得大叫一声,将人往旁边狠狠一推,自己跳着脚躲向一边,立刻低头去查看手上的血痕;那病人模样狠戾,身子却极为虚弱,被搡得像推倒了枯柴垛子,只剩一把骨架地砸在凌衍之身上,一张口,哗地便吐了他一身,那秽物里满带着血水,肮脏又恐怖的气息立刻喷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