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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阳还在等着他们凯旋,就如同当年一样。年轻的将军,鲜红的披风,骑马巡游全城,路过玄乐大道的时候会被很多小姑娘扔花儿,太阳盔甲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芒——那是功勋的象征。 楚韶说到这里,突然说不下去了。 两人一时静默无语,风歇伸手抱住了他,就像少时无数次哄他睡觉,为他念着一些古远的故事一样。 楚韶窝在他怀里,闷闷地道:“太子哥哥……人命真是好脆弱,你都不知道,我看见过多少……鲜活的人死在我面前,失去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算下了战场,还有天灾、疾病、衰老,有一天你会不会也离开我?” “不会。”风歇平静地答道,几乎没什么犹豫,“君子一言,我自小便答应了要护你,就不会食言的——我知道你刚来时拘谨不敢信,但到如今,你还这般不心安么?” “不,”楚韶低低地答,“只是回来的时候听了几句闲话,说陛下要为你选太子妃了,还为我准备了宅子。等你娶亲之后,我自然不能再和你住在一起了,要搬出去的,你有妻有子,心思放在他们身上,难免便疏远了……” 倾元皇帝的确提过此事,但他心不在此,一口便回绝了,最近皇帝旧事重提,想必是觉得他到了年纪……可风歇一想起这些事,只觉得头痛。 “谁给你说的闲话!”他蹙了蹙眉,恼怒道,“不要胡思乱想了……这种事情我会解决的,我还不想娶亲,你日日在军营,搬出去也费工夫,暂且住着罢。” “好。”楚韶乖乖地躺在他的臂弯当中,直到风歇按着眉心闭上眼睛,才露出一个略有些狡黠的笑来。 一月之后二人同去中阳北郊的玄剑大营巡视。 这还是风歇自犒饷日后第一次巡视玄剑大营,楚老将军前几日刚刚病逝,玄剑大营依照他临终前的吩咐,并未停了训练。这次来得低调,楚韶甚至没有在军中知会,只有几个士兵训练时看见两人并肩从武场走过,才会欣喜地行个大礼。 “此次定北之战,打了一年之久,”风歇侧头看着身侧年轻的小将军,道,“你在军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可看出些什么没有?” “哪能没有呢,”楚韶掂了掂手中的铁枪,让它呼啸着转了一个圈,“最初隐姓埋名在下军营待了好长时间呢,欺上瞒下、仗势欺人、鸡鸣狗盗之事比比皆是,上军营那群世家子弟一群脓包废物,终日不思进取,只想混个军衔了事,楚老将军之下的传令官训练官也一样,见钱眼开,就用这群人,怎么为大印抵御外敌?” 风歇略有些讶异,却掩饰着道:“不是你自己要求到下军营来的么,怎么如今看见这些,反而不高兴了?” “就是因为看到了,却改变不了,所以不开心啊。”楚韶的马尾梳得极高,几根呆毛在额头前翘着,“军中的风气这么差,岂是一天下来的结果,定是长年积弊。要想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局面,必然要行雷霆军法,以正风气,可北部现在平定了,西野还算安分,倘若这个时候行雷霆手段,势必会引发军中不满。这政治上的事虽然我不懂,但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影响到你朝堂上的格局可如何是好?我近日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可是没想出结果来,发愁得很。” 风歇听完了,却良久没有说话,楚韶纳闷地别过头去看,却看见他正掩口轻笑,不由问道:“太子哥哥,你笑什么?我给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听下去啊,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自然听下去了,所以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风歇从刺了海棠花的袖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往他手里一塞,“来之前我思索了许久,到底要不要把你搅进这一趟浑水中来……可如今看来,你也想做一番事业,倒让我没什么顾虑了。” “这是什么?”楚韶很好奇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是一块玄铁,细细镂了花纹,雕成短剑形状,背面有两个古体字书“湛泸”,“雕刻得倒好,但是有什么用呢?” 风歇看着那块玄铁,静静地道:“这是湛泸令。” “湛泸令,却是个什么东西?”楚韶翻来覆去地去看那块玄铁,很自恋地笑道,“不会是给我当护身符的吧,哈哈哈,这玩意又大又沉,随身带着可不方便……” 风歇打断了他,沉声道:“阿韶,你可对我朝军中官阶和制度有所了解?” 楚韶见他认真,便也敛了笑容,仔细道:“了解啊,大印王军,上官阶只有上将军一人,统管五方事务,中上官阶少将军一人,一般都是年轻参将,比如我。除此之外,设有四方将军统管除中阳之外的四地事务,太子哥哥,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这你倒记得清楚,”风歇坐起身来,从他手中拿回湛泸令,望着他道,“说得不错,王军之中掌权者太多,边疆若有急报,必得凑齐五方虎符才可调兵,一来二去空费时间。定北之战虽调兵及时,可这也是因北方部落扰边已久,若是突然爆发呢?非常时机,我需要有一个我绝对信任的人——” 楚韶皱起眉头来:“此事我还想告诉你呢——北部现已平定,但西野在这一仗中吃了暗亏,哪能这么轻易放弃……” “我需要有一个我绝对信任的人,从军中开始,为我推行新法。”风歇并不回答,却深深地望着他,“我已将五方虎符合成一块湛泸令,湛泸是帝王之剑——我想从中阳王军开始,煅练出一支钢铁纪律的军队,只听一人令,保持绝对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