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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位不同,据说这位连任三朝国师的纳音先生通天及地,能耐大得塞神仙。撒豆成兵那是小把戏,先帝在时有一年大旱连蝗灾,地里颗粒无收,路上饿殍遍地,连京城里头的富户们家里都没快没了余粮。眼看着不用别国出兵,大燕自个儿都快亡国了。 先帝没法啊,哭唧唧地带着他干爹跑到司天监门口,好话说了一箩筐,把他祖宗十八代皇帝都搬出来了,就差给司天监这大门口的牌坊跪下来了,终于请动这位纳音先生出山了。 这一出故事是他干爹说给和四听的,那时候和四正在尸山骨堆里挣扎求存,没能见到纳音先生开坛请雨的壮观之景。 他干爹说得唾沫星子直飞,将那奇景形容得是如玄如妙,如神如奇。 只道那日烈阳当空,烤得大地寸草不生,宫殿上压头的鸱吻都被这大太阳烧化了尾巴。 天坛之上布了一方三尺长的小桌,桌上只供了一个破香炉和一尊看不出年代的铜鼎。铜鼎里下无火无柴,鼎里却沸水翻腾。纳音先生只身一人上了天坛,先是上香三炷,然后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巴掌大的匕首,匕首是老厂公从未见过的寒铁精兵,出鞘时周围所有人都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蹿到了头顶,明明快热化了人的天气,众人却觉得身处寒天腊月。 之后的情节就精彩了,和四那时候不懂事,一无聊就缠着他干爹反复说这故事。直到他干爹忍无可忍将他暴揍一顿,丢去扫了三天恭桶,和四才老实安分地没再打听这故事了。 虽然时隔了几年,但和四仍是将他干爹津津有味的描述记得分毫不差。 说是匕首出鞘的刹那,纳音先生快如闪电般向皇宫的东南角猛地一捉。朗朗晴空之下,巍巍皇城之上,突然响起一声似鹤非鹤,似鹰非鹰的凄厉叫声。 可老厂公睁大了一双眼,也没能在天上找到一片鸟羽毛,倒是贵为九五之尊的先帝脸色煞白瞧着他家国师的举动,战战兢兢地动了半天嘴唇,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纳音先生一抓一收,攥着个空无一物的手往沸水翻腾的铜鼎里猛地一丢,只见噗呲一声巨响,恶臭伴随着腾腾水雾冲天而起。 和四他干爹说这辈子他都没闻过那么臭的味道,和大夏天里堆了一屋子烂鱼烂虾似的,恶心得当时不少人就吐了。他干爹强撑着东厂提督的颜面没吐,只是回去后三天没能吃下饭,险些饿嗝屁了。 铜鼎里的沸水爆炸似的翻滚了一阵子后渐渐平复了下来,万里无云的晴空不知何时聚拢起了乌云,轰轰得雷声从天边滚来,数月不至的暴雨霍然降下,将皇宫里的这群主子奴才们浇了个透心凉,唯有高高天坛上的那位连根头发丝都没湿,宛如神仙一般地收了匕首,飘然而去。 后来,先帝悄咪咪地告诉他干爹,说是那日请雨,他亲眼见着国师从虚空之中扯出一只通体漆黑的怪鸟,鸟头顶有翎,尾羽极长,和皇宫里梁头壁上的凤凰有些相似,可先不说颜色,便是看那怪鸟通红的眼睛,便让人看出一股浓浓的凶煞邪气。 干爹听是听了,却没当回事。毕竟先帝这些年想着求道成仙,吃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丹药,他估摸着是吃傻了,眼花了,出现幻觉了。 和四心里头也是这么觉着的,但这个故事仍然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故而对这位国师,和四还是挺敬重的,即便被嘲讽了他也厚着脸皮当没听见,还回了一句:“您岁数长我一大截,叫您一声前辈是应该的。” 纳音先生:“……” 他转过冷冰冰的眼珠子看了一眼和四,鼻腔里发出一声“哼”,也不知是喜是怒,晾了和四半晌直到茶煮好了,他接了盖子才道:“坐。” 树下原只有他屁股下的一张椅子,和四从哪坐起? 和四刚还纳闷,突然愣了一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小炉旁多了一张茶几和一个圆凳儿。 他眨了眨眼睛,心下狐疑道难道自己最近保心丹磕多了,也磕花了眼??? 就愣了这么片刻功夫,那头已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不坐就滚。” “……”和四没滚,和四腆着脸坐到了小炉边,他本想斟茶,结果爪子还没碰到茶盏就被一茶匙给抽了回去。他嘶了一声,有点小火,可还没开口。 自行斟茶的纳音已凉凉地说:“敢多废话,我咒你走三年背字运。” “……”和四深吸了一口气,妈的,这天底下居然还有比他更不讲道理的王八蛋吗??? 不仅有,还就在他面前。 和四心里委屈,可是和四不敢说,现在他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再走三年背字运,他可能要拿根裤腰带吊死在户部门口了。 纳音慢腾腾地给两人斟了茶,茶汤的香气伴随一缕青雾悠悠升起。 不知是不是这地方和它主人都神叨叨的缘故,和四瞟着那抹茶烟,觉得它扭曲得形状很是诡秘。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纳音呷了两口茶,伸出苍白的手:“拿来吧。” 和四一愣神,眼看着对面又一脸不耐烦马上要哄人的样子,灵光一闪,将破书从袖中扒拉出来递了过去。 纳音只用两根手指分外嫌弃地夹起烂兮兮的破书,幽黑的眸子不带感情地看着它封页上的两个大字——奸宦。 破书:“……” 嘤嘤嘤,好紧脏!好紧脏!QAQ好想找它可耐的督主大人要点保心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