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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得唯唯诺诺,不像个皇帝,只像个趴门边上盼着自个儿亲娘回来的懵懂孩童。 和四本来一窝子的火气被他这样子给消磨得差不多了,他擦干净小皇帝的脸,又给他整整衣裳,才低声说了句:“不走。” 小皇帝和得了块糖似的,笑得和什么一样,笑着笑着便累得闭上了眼。 和四在旁守了一会,听见小皇帝起伏均匀的呼吸声,才无声无息地起身踱到了暖阁外。 暖阁外来的宫女太监们各个低头盯着脚尖,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和四慢慢地在他们面前踱了一个来回,突然将帕子往地上一扔,发难了:“谁给陛下饮得酒?!都活腻了吗?!” 宫女太监们啪啪啪立时跪了一地,从肩抖到了腿,连皇帝贴身伺候的来福都不例外。 汗水顺着他们的额头流到了鼻尖儿,每个人恨不能直接贴在地上,好离这个正怒气蓬发的煞神远一点。 “哑巴了?不会说话了?”和四气笑了,“还是说你们的嘴,硬得过东厂的钳子?” 此言一出,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们不抖了,已经有人隐隐哭出了声。 最后还是来福把这辈子的胆识给拿了出来,哆哆嗦嗦地开口:“陛下今日下了朝,太后娘娘的寿春宫送了壶葡萄酒过来,说是西域那边刚刚贡上来的,特意送给陛下品尝。太后娘娘赐得酒,奴才不敢劝哪,又想着葡萄酒也不是寻常烈酒,便给陛下呈了一小杯。哪想陛下一尝便十分欢喜,一杯接着一杯就喝多了……” 和四猜想的原委和来福说得差不多,这宫里头敢给小皇帝送酒的人也就寿春宫那一位,他想不通的是平时不是母慈子孝得好好的吗?怎么好生生地突然搅起浑水来了呢??? 小皇帝才多大,七八岁的孩子,何况做皇帝最要紧的便是克欲守己,不得放纵。 和四还指望着这货在位时间长一点,别把先帝爷好容易没折腾完的江山给败完了,如此他也能顺顺当当地熬到退休。 和四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是太后那边送来的酒,他一个奴才自然不能去寿春宫里问罪,太后没法治,底下这些人他却治得了。 他站在那里微垂眼睑,比上一任老厂公年轻了好几十的岁数,却比心宽体胖的老厂公更像个不苟言笑的冷面杀神,他拈着碧玺珠串慢慢地开口:“陛下不懂事,你们这些个奴才也不懂事?” 他一问,众人沉默片刻,声量高低不一地垮着嗓子说不敢。 “不敢?不敢为何不劝着陛下,任由他胡来?!”和四仍是刻意压低着声量,他也不多和这些人浪费口舌,直接点了几个,“连主子都护不住,留你们几个废物有何用,给我滚出宫去。” 那几人肝胆俱裂,连忙满脸涕泪,膝行着向前求饶。 还没哭出声,和四凛冽的眼风一扫,那几人的哭声顿时卡在了嗓眼里,面色发青地委顿在地上。 和四再也不看他们,对剩下的以来福为首的几人冷冷道:“至于你们几个,留你们下来是看在你们是跟着陛下伺候的老人。可该说的难听话还得说,该罚的也还得罚,这乾清宫乃至皇宫里的正经主子只有陛下一人。陛下龙体若是有恙,第一个开罪的就是你们,一个也逃不了。你们最好记住了,再有下次,本座便带你们回去见识见识东厂大狱里面的戏法,包管你们毕生难忘。” 这几句成功震慑得那几人面无人色,来福哭丧着脸伏地狠狠磕了几个头:“奴才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和四教训完了他们,又回去看了看小皇帝。 小皇帝已然熟睡了,睡得一派天真,毫无防备。 和四注视着他稚嫩的容颜,心下叹了口气,这孩子睡得憨,是个心地单纯之人。寻常百姓家的小孩这个年纪可以单纯撒娇,做皇帝单纯那就是送命了。 守了一会,见小皇帝没有异样,和四便悄然离去了。 他此行本来是想旁敲侧击给小皇帝推荐几个教习武艺的教头,学武是好事,尤其是当皇帝的,若有一身武艺在身便能大大提高在各种宫变,谋刺的存活率。 和四如果不是自己对武学实在一窍不通,他也想习一身好武艺,就像他干爹一样,最好会个什么化骨绵掌,一招就让取他狗命的乱臣贼子原地消失。 现在么,他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从乾清宫出来,和四没有回司礼监,而是直接去了外城的锦衣卫都尉府。 在去锦衣卫之前,他特意让人取了小皇帝亲娘的画像来看。 刚看了一眼,他就将画像摔了。 这小王八蛋,他哪里和纸上这宽头大耳,虎背熊腰,看着一口就能吃十桶饭的惠嫔娘娘有半分相似!!! 如此前所说,锦衣卫是一支亲军,在成为情报机构之前它的构成极为复杂,下设御椅、扇手、擎盖、斧钺等七司,早些年光是力士便达一万七千余人,可见一个小小三省六部官署是绝对装不下来的。 就如东厂一样,锦衣卫的真正大本营设在外城,和东厂遥遥相对,颇有分庭抗礼之势。 不过后来东厂得势,为了表示对锦衣卫的蔑视,他干爹在位时特意把东厂的楼阁比锦衣卫多盖高了一丈。 即便如此,和四到了都尉府时仍是被扑面而来的阳刚雄浑之气冲了一脸。 一群年轻力壮的锦衣卫力士校尉们正热火朝天,光着膀子在那拔河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