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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说现在,他刚一脚踏出门,突然一阵心悸,还没反应过来就一阵头晕目眩,栽了下去。 和四两眼一抹黑前,只来得及紧紧抓着袖子里的破书,将它祖宗十八代和造纸的蔡伦都骂了一遍…… 第15章 洗手下厨 和四晕得十分突然,醒时已是掌灯时分,暮色尚有一丝昏黄,渗透窗纸,涂上层淡淡暖意。 可屋内的气氛却十分凝重,燕春跪在床脚下,口角挂着一缕血丝,脸色发白,呼吸短促。 赵精忠正一脚踩在他肩头,压得燕春又是一声痛哼,肩肩胛骨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和四一睁眼就瞧见这么一副不太和谐的画面,原来“老实巴交”的赵精忠此时气场全开,狂霸酷炫,睨着燕春的眼神让和四觉得下一瞬他就要邪魅一笑,勾起燕春下巴:“男人,你居然能扛住我这一脚,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想一想,和四琢磨着自己要不再闭上眼,说不定还能有什么“霸王硬上弓”的名场面出现? 噫,想想,真是,好激动啊! 可惜的是,赵精忠与燕春这类习武人的听觉何等敏锐,几乎立刻发现了和四已然醒转过来。 燕春脸色霎时一白,比从乱坟堆里爬出来的走尸好不了多少。 赵精忠一瞬间切换人格,虎目含泪,和看到回光返照醒过来的老父亲似的,捧着一片孝心殷殷切切道:“督主,您老人家可总算醒过来了!” 和四不太能接受他的风格突变,接过赵精忠捧来的茶水润润喉,慢条斯理地举着帕子擦了擦双唇,瞟了一眼仍旧低头跪在地上的燕春:“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的手下哪里都好,就是脑子都不太好,比方说赵精忠的精分严重…… 燕春握紧拳头,不敢不语,嘴角的鲜血滴落在衣襟上,已经湿了一小片。 赵精忠瞥了他一眼,道:“他办事不利,同庆楼被人赶了先手给抄了。” 抄了是东厂里的行话,抄家灭口的抄,意思是同庆楼里一个活口都没了。 “全死了?”和四愣了一愣,有些意外。 赵精忠看了一眼燕春,粗声粗气道:“你亲自来和督主禀报。” 燕春咬了咬发白的唇,吸了口气,拱手道:“属下率人赶往同庆楼时,门户紧闭,并未开张。我等察觉不对,便破门而入,同庆楼上下从掌柜到小二乃至后厨伙夫,皆被人一刀毙命,无一活口。” 和四擦拭嘴角的手顿了一顿,喃喃道:“这么巧?” 他前脚从陆铮鸣那得了消息,后脚同庆楼里的人就全死了,不怪赵精忠发怒,人死了是其次,赵精忠怒的是有人盯上了他们却居然没被燕春等发现了。 赵精忠容色凝重:“督主,既然您现在无恙,我等便立刻送您回宫。” 他们的行踪说不定已经暴露,虽然东厂的番子各个精干能打,但奈何敌暗我明,宫外的防备总有疏漏。 他何尝不想走啊!和四刚一动这念头,才安稳下来的小心脏就突突开始作妖。 和四痛苦地闭上眼,按了按心口,努力按捺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从容不迫道:“无妨,此事尚未查清,也许真是碰巧而已。但可以肯定,那夜锦衣卫要抓的人身份必不一般,”他思忖着慢慢道,“你跟在我身边,抽不开身,就去将李报国从宫里头找出来,想法查到锦衣卫行动当日,朝里有谁和他们的人接触过。” 抓的人不一般,下令的人更不一般,这件事从头到尾他们东厂都一无所知,这是个很不好的兆头,代表着老厂公走后,朝里甚至宫里已经有人想趁着东厂这段新旧交替的动荡时期搞事情了。 他顿了顿,又道:“招财还没离京,你让他去跟进同庆楼此事,同庆楼里的人死了,但这些死人总还有家人,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斩草除根全灭口了,恐怕也得闹出点动静,留下蛛丝马迹。” 和四从来都不想主动搞事情,但是事情搞上门了,他总不能躺平任搞,总得想法查出这幕后的人。 赵精忠本还想出言劝和四回宫,但是见其有条不紊,一派“局势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一一吩咐下来,心中便也渐渐定了下来,厚实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抱拳领命道:“督主英明,我这便与报国他们联系。” 和四看着他满脸敬仰,嘴角抽了一抽,他很想说忠忠哇他一点都不稳啊,他心里其实慌得一批啊! 慌有用吗?没用,和四只能掏出保心丹默默地吃了半瓶,让自己心静如水,无欲无求。 他吞完保心丹,见燕春还低头跪在墙角,叹了口气:“起来吧,你头儿这一脚踹得你不冤,别人在你们眼皮底下灭了同庆楼,回头也能这么不露风声地要了你们的命。” 赵精忠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燕春低头轻声道了个“是”,起身时身体晃了一晃,捂着肩膀默默躬身退了出去。 和四望着他清瘦落寞的背影,想教育一下赵精忠以后对自个儿兄弟下手轻点,没看都把人家快揍哭了吗,但是话到嘴边却是什么也没说。 和四清楚,他不该说。 都说东厂人无恶不作、心狠手辣,其实东厂内部对自己人才是最狠的,不狠活不下去,不狠混不出头。 锦衣卫亦然。 燕春这事算是一笔带过了,和四这才想起藏在自个儿袖里那本作妖的破书,还有在东厢里躺尸的陆铮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