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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洋有所感悟,训练在他的紧盯之下如火如荼地进行了几天。不料,忽然从天而降了一纸学习文件,不容置喙地打乱了他的教学计划——学院安排各班级定时定点收看最新的视频讲座,每场两小时,还一插就是整整四节课。 “兵法云,‘凡军之所欲击,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杀,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间必索知之’——将来的某一天,在座诸位的姓名、爱好、家庭背景等等,可能因为你们所处的位置而成为机密。”负责反渗透、防策反的教员在屏幕里侃侃而谈,对着无数荷尔蒙泛滥的高危人群一本正经地讲述,“犯罪分子会利用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甚至女高中生的身份广泛撒网,重点捕捞,近些年还形成了信息产业链,就好比你们耳熟能详的卖茶、卖酒小妹一个原理,人又漂亮,声音又甜美……” 整个教室乃至整条走廊鸦雀无声,大家兴致盎然地竖起了耳朵。 “试想,当一个貌美的女子接近你,既不卖给你茶叶,也不卖给你红酒,又对你本人非常感兴趣,还在得知了你的身份后打心眼里崇拜你,倾慕你的学识——假如有这样的‘迷妹’在前,届时,你扪心自问,你还能否坚守得住我们防奸反特、遏敌策反的‘两禁两不得’?” “能!”学员们异口同声地在教员听不到的屏幕外起哄,满脸的翘首期盼,恨不得敌人立刻派人前来策反。 “我知道这对大家来说很困难,毕竟你们大部分人离家千里,又要长期面对繁重的学业和艰苦的训练,思想意志稍有松懈,很容易被敌人趁虚而入,所以我们直接整理了敌人常用的例句,希望大家熟悉渗透手段,以便防范。”教员打开了演示文档,面不改色地说,“为了达到建立免疫的目的,请同学们跟我一起念一遍。一、在吗?” “第二句非常关键,看看,已经开始进行信息收集了——你在干什么呀?” “第三句更厉害了,如果有来历不明的人对你们说这句话,请务必提高警惕,不要透露己方信息——今天训练/上课辛苦吗?练/学的是什么?” “第四句,看到这样的话,可以考虑直接报备给你的指导员——什么时候有时间?” 教员由浅入深,罗列出几十条例句,直言不讳地逐句剖析其中的话术,分析电脑另一端的人是如何遣词造句、如何把控节奏的,听得台下哄堂大笑,脸皮薄的早已面红耳赤。 “宝贝儿,在干嘛?今天想我了吗……”一名学员声情并茂地现学现卖,刚要回头和同伴交流,却不料教官恰好巡场至此,就站在他身边,后面的话统统被一个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立刻收起嗲里嗲气的腔调,正色道,“这句我记住了,提高忧患意识!从我做起!” 有些人读个书犹如懒驴上磨,学起奇形怪状的知识倒是举一反三! 君洋狠狠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续命。 一天中午,国安部的工作人员联系他归还手机。 二人约在校门口见,君洋签了接收文件,交换过手机和电话卡,问:“就这样吗?” 工作人员反问:“就这样啊。你还有啥事?” 君洋:“只有手机,我周围没别的了么?” “没了。”工作人员直爽地说,“后续情况如果方便的话,我会再通知你,要真不方便,你也理解理解,多担待。” 凝望着车辆远去的方向,君洋恍惚地出了神。他似乎听懂了:改变他人生轨迹的事件,就在这个平淡的中午以略显生疏客套的只言片语划上了句号。 虽然嘴上一直说着“身正不怕影子斜”或是满不在乎的话,其实这段日子他心底实难释怀,一度有过度暴力的倾向:有时他会梦见白马关空袭那天,他提前打开弹舱,在蛟龙湾上空像放了一场烟花般,让敌机尽数粉身碎骨;他也梦到过之慎打来视频电话时,他从飞行学院的机库里竟然找到一架涂装着陌生的机号的K2020,升空飞行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轰掉了D区最大的军港;他还梦见公开交涉之后,他只身赴D区校验DNA,在一个人头攒动的不知名场合,他看到了之慎本人,于是拉动怀里的一根引信,整座建筑瞬间被炸成了浮尘……还有很多小片段,没头没尾的,无不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梦里的他连魂魄都炸碎在了异国他乡,而现在——他走出两人谈话的那片树荫,站在正午的烈阳之下,暴露在外的皮肤被烤得微微刺痛。 他还活着。 没有人牺牲。 但并非什么都没发生。 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双方剑拔弩张地对峙,无数人为之披星戴月地奔波,不难猜到,同时也有部队领命,部署在各据点枕戈待旦,甚至风餐露宿。人脑为之殚精竭虑,电脑也夜以继日地飞转,各单位紧密配合,经过明里暗里的数轮博弈,最后一切看似悄无声息地结束,实则是跨过了野蛮的步骤,成为了一场没有留下战斗痕迹的战役。 无辜的人们对此一无所知,当然,也没有付出代价。大家可以尽情地自找个好地方纳凉,吹吹空调,吃吃西瓜。 这是最好的结局,他们就是为了维护这片土地的和平而存在的。 他不知道这场战役的全貌,但就此刻回望来看,他在第一时间被调离枯桃舰,能避免他感情用事下的冲动,也维护了更多人的生命财产安全,确实是……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