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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无数双眼睛正集中在这件事上,当事人还能如此冷静地条分缕析,说话轻重缓急抑扬顿挫都无异常人,仿佛事不关己,他只是在解一道题,陈述着别人的死活。 这超出了正常的“冷静”和“配合”的范围,书记员悄悄地点开了他的资料,想找找有没有心理测验结果,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冷酷无情的人格类型。 “如果我过去……” 调查小组的组长问:“你想亲自去?” 调查员们假装若无其事,各忙各的,心底不约而同地警惕起来——来此之前,他们做过最坏的打算,即君洋与D区势力里应外合,借此机会叛逃国外。 要知道,君洋浑身都是涉密信息,他不但是K2020的飞行员,身上还带着太多军备和战略的高级机密,包括山海关军区和奉天军区一线领导的组织结构和决策规律。一旦他出境遭到策反,导致消息外泄,损失不可估量。 “如果我亲自去了D区,那才是最被动的。”君洋摇头,“无论是取样还是检测、公布结果的权利都在对方手中,等于把一切话语权拱手让人。” 调查组的组长松了口气:“上次一调查时,你说不确定自己亲生父母的姓名和原籍,现在还是没想起来,是吗?” “对,到福利院的时候,我只能记得住自己的名字。”君洋轻轻地揉捏鼻梁。 许多人们看似“从小记得”的事,其实是成长过程中经人反复提醒才加深了印象,从而记住的。其中,更容易被记忆的大多是画面和声音,而诸如姓名、号码这些相对抽象的文字信息,能在心里记上十几年的,屈指可数。 “一觉醒来,我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周围全是不认识的孩子。过了几年,才开始有人慢慢告诉我们被送到福利院的原因。” D区外交部门一边面向国际公开表态,令人无法对这场无理取闹置之不理,一边又以“王室传统”为由,对送检第三方机构表示抵触和对结果的不认可。 人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DNA检测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圈套,可君洋又没有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不是什么大王子的后代。 事件陷入了僵局。 上次和君洋接触的就是这位组长,他接手这个案子有段时间了,对君洋的情况基本掌握。面对这样一位战士,他着实很为难,真的不愿意对他发出一次次质疑,但是职责如此,他只能硬下心来。 “最后,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理解。”调查组长不得不开口,“本次调查结束后,你可以返回飞行学院继续工作,但是近段时间内你不能离开奉天本市,最好不要离开学院,确保我们随时能够联系到你,另外,你的通讯……” 他话还未说完,君洋先一步从身上摸出手机,轻轻摆在桌面上,推了过去:“我唯一的通讯工具。” “好,谢谢配合。”组长示意手下,“拿个袋子装起来,好好保管。” “是,明白。”调查员收起君洋的手机,迅速拷制了一张新的电话卡,安进备用机递了过去,“还是你原来的号码。” 调查组长的手机铃响,看是同事的电话,他背过身接了起来:“喂?” 同事道:“上面通知,你那边查的那个君洋,禁令给他解除了。” “什么?没搞错吧?”组长拢着嘴,压低了音量,嗓子眼儿发声,“为什么?我这儿还没弄完呢。” 电话那端说:“不要紧,我们接到了新的消息——” 就在不久前,国安部接到奉天海防的报告:他们将提供人证和物证,协助此次事件调查。 人证带着物证来得很快:“报告!长安级护卫舰舷号027,舰长严定波。我有情况,要向各位领导汇报。” “别别,您请坐。”调查员给他倒了杯茶,“您拿的这是什么?” 严定波掏出一本相册——也许是时间久了,也许是照片的相纸和喷绘工艺本身就不太好,照片和塑料膜有些粘连,为了不影响这张珍贵的照片的清晰度,他将整本相册一起带了过来。 他翻到最后一页,指着角落的男孩说:“这人就是君洋。你再打开手机,看看他们发布的视频里展示的那张。” 国安部早就把相关资料整理备份妥当,落在纸面存档。 调查员拿着放大镜来回仔细看了两圈,深吸一口气,拍桌道:“换脸!” 这是典型的高精度“换脸”,因为福利院当年拍合影的地方阳光刺眼,照片中的孩子们面容都不自觉有些扭曲。考虑到君洋年幼,表情管理不自然也属正常,没人留意到这张照片是用合影和大王子儿时的旧照溶图而成的。 有这样肉眼可辨的修改痕迹,足以证明D区发动此事之人别有用心! 事关重大,调查员召集同事进入笔录模式,严肃地问:“这张照片,你是从哪得来的?” 严定波说了个日期,又道:“按照规定,从船上救下来的人,我们交予就近岸上的公安部门处理。后来再去看望的时候发现那福利院太简陋了,大伙儿决定力所能及地资助点钱,给孩子们改善生活。不止我这里有这张照片,我猜除了我之外,我的战友可能也收到过,只要调查当年船上的编制,就能联系到他们,或许他们那儿也还收着这张照片。” “舰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另一名调查员看看严定波的眼睛,“您年纪跟我爸差不多大,眼睛应该有点儿花了吧?这么小的差别,君洋本人看完都没提出质疑,您是怎么看出来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