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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老板在外面喊:“美美!” “来了!” 她应了一声,擦身而过时,对褚青道:“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少来!” 此后,马达每天晚上都会去看美美表演,然后坐在更衣室里给她讲牡丹的故事。 美美觉得好笑,这种老套的故事,谁会信? 何况是她。 但她还是陷进去了,就像个魔咒。 褚青坐在她对面,用一种随意又痛苦的语气讲着:“然后,我把她绑架了,把她带到一个,一个老楼里……” “第二天早上,我带她下楼,她问我值多少钱,我说四十五万,她说她真便宜……” “然后她就跑了,一直跑到桥上,然后,然后,她就跳下去了……” 周迅戴着金色的假发,涂着浓浓的眼影,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然后问道:“你的牡丹长得什么样儿?” “两只小辫子,红白格子运动服,黑球鞋,黑裤子,黑背包。” “还有呢?” “还有就是,她左腿上有一朵牡丹花的图案。” 周迅咧开鲜艳的红唇笑了笑,道:“像那样的牡丹花满街都有卖的。” “你有么?” “我没有,我又不是你的牡丹。” 她低头揉捏着自己的手指,忽地抬起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有呢?” 褚青摇摇头,眼睛如湖水般平静,道:“我不信。” “你不信,想看看么?” 然后,他们就上床了。 褚青人生中的第一次床戏,只有这么一个镜头:他压在她身上露出后背,周迅在他耳边不停地喃喃问道:“我是你要找的牡丹么?” 美美当然不是牡丹,于是马达离开了她,继续寻找着他的牡丹。 再然后,他终于找到了牡丹,在一家偏僻的便利店里当收银员。两个人靠在一起看苏州河上的夕阳,然后干了一瓶带野牛草的伏特加,开着摩托车一起冲进了河里。 这场戏,褚青和周迅吃了很多苦头。 在码头上,下着大雨,褚青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挺尸,旁边是个女替身。雨点子砸在他身上,冷到疼痛,身下是湿泞的席子,黏黏地带着毛刺都扎进了肉里。 美美冲到码头,看着地上躺着的马达,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她霍地转过头,脸上带着惊恐,仿佛世界崩塌的那种惊恐。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当她不相信马达的故事时,她享受这个故事,但她知道这个故事是真的,她一下子就崩溃了。 她期盼着牡丹那样的爱情,给那个摄影师留了张纸条,写着:“来找我吧!” …… 清晨,微冷。 苏州河边,褚青和周迅按照他们的日常,正在晨聊。 周迅戴着耳机,腰里别着随身听,轻轻地晃着脑袋。褚青瞥了她一眼,悠闲地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在空中慢慢飘散。 两个月,《苏州河》的主体镜头全部完成,所有人,包括娄烨都轻松了很多。按照他一开始计划中的进度,能拍完一半就不错了,但由于两位主演太过彪悍,习惯性的一条过,省下不少胶片,也使得进度大大加快。 这部电影拍到这份上,娄烨真的别无所求了,即便今年不能完成,大把的希望仍然留给了他。 褚青也很轻松,估摸着也快离开上海了,一想到这个,就莫名的开心。 不过,当他看到周迅也华丽丽地吐出个烟圈时,一下子就消沉下来。 他居然教会了周迅抽烟,固然有她自己愿意的因素在里面,但也让他感到了一种危险。 怕挨削…… 被各路人马削…… 周迅吐出个烟圈后,很得意地看着他,意思是我还行吧? 褚青郁闷,你好好一女神跟我这抽三块钱一包的烟有意思么,自己还不掏钱买,老蹭我的烟…… 他问:“你听啥歌呢?” 周迅摘下一只耳机,耷拉在脖子上,道:“范晓萱的歌。” 褚青对这个答案很意外,他对范晓萱的印象就停留在“左三圈右三圈”那个阶段。 “你要听么?”她问。 “听。” 周迅把那只耳机塞进他耳朵里,里面传来一段很怪异的旋律: “天是灰色的,雨是透明的,心是灰色的,我是透明的,爱是盲目的,恋是疯狂的……” 褚青不由问:“这歌叫啥?” 周迅道:“自言自语。” “你是自由的,我是附属的,她是美好的,我是错误的……” 褚青对这种风格的歌无感,他喜欢那种“森森太平洋底森森伤心”的流行歌,不过此时此刻听起来也挺有味道的。 两人一人戴着一只耳机,安静地听着,直到唱完。 “你拍完干吗去?”她忽问道。 褚青摘下耳机还给她,道:“上学吧。” 周迅讶然:“上学?” “嗯,中戏的表演进修班。” “哦,真好,我读的书就少。” “你也可以去啊。” “我一直都没时间。” 褚青点点头,道:“那倒是,你比我红。” 周迅有点不好意思,羞恼道:“少说风凉话!” 她这种性格的女孩子,真的非常非常适合做朋友,可以一起玩耍一起忧伤,一起没心没肺。但如果说做女朋友,那就有点承受不起,至少褚青觉得自己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