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页
颜岁愿怅怅叹息,忽然身形闪动,率先抽出剑在程藏之挥刀前了解他身前的鬼魅身影。 夜风吹散鸦发,有人比月光令人动容。颜岁愿剑柄抵在腕间,回身看着程藏之道:“既有安四方之志,就要习惯四方为你驱驰。治大国若烹小鲜,事事躬行固然妥善。可若把握不住度量,勤政就是恣意妄为。” “比如,为博佳人一笑的周幽王?”程藏之眸中尽是璨璨笑意。 “……也可以如此说。”颜岁愿声色平淡。 程藏之眨动眉睫,目光藕断丝连,“你打算给我个当幽王的机会吗?” “……”颜岁愿神色更加冷淡,“程藏之,你还是回去做春秋大梦为好。” “唉——”程藏之早料到他会如此言说,却还是免不了唉声叹气。 赵玦这边看不过眼,跟着于振来道:“都督,对方变阵法了!您可就别在这婆婆妈妈了!” 于振许是杀的头脑兴奋过度,竟道:“都督,您要是还在这废话,那什么烟火佳人,可就轮不到您调戏了!” “……” 一众人诡异的沉默下来。连颜岁愿都不禁打量眼这个于振,爽朗外表,怎么看也不是能说出这般煞风景之言的人。 程藏之踢起刀柄,乜斜于振一眼,“以后,你若是不能好好说话,错一个字,就扣一两饷银!没有上限,本月扣完,就算下月。” 于振虎躯一震,手里的刀当啷落地。又赶紧拾起刀,将手下兄弟的笑声撇在耳后,上前跟程都督道:“您这太狠了!我鹿府老家还有妻儿等着我发放饷银度日,您也知道的,末将的儿子今年都十四了,末将跟家里的都忙着给儿子攒娶媳妇的家底。您这……多不厚道。” 无人理会,于振又哀声道:“都督,您要扣我饷银!那就是逼我家破人亡啊!” “是六……”赵玦本想说是六花阵,却硬生生被于振哀嚎打断,他不由得看向于振,忍不住抽动嘴角:“老于……你这可就忒夸张了!卖惨都没你这么卖的,要让于大嫂知道你在外面这么咒她和阿立,还不得一扫帚让你净身出户!” 于振之所以在军中能如此放诞不羁,便是因为家中有位河东夫人。平日里对于振的管教,不亚于学堂里拿着戒尺威吓学童的夫子。旁人家是‘出嫁从夫’,他家是‘娶妻从妇’。 思及此,于振哭丧着脸,就差抬手抹几滴不存在的泪。他饱含苦楚道:“就是因为家中有只母大虫,要是知道都督扣我饷银。银子是小,规矩是大!到时候轻则扫地出门,重则谋杀亲夫!” 言罢,当即扒拉上程藏之,又看了看仗剑而立的颜尚书。于振使劲挤眼,跟程藏之道:“都督,您应该深有体会……应该能明白末将的苦处……”他可是听说了,这位颜尚书在朝素来跟都督不对付,还亲自罚了都督的俸禄。 程藏之见六花阵的排布已然成形,六面合围之势将成,歪头冷睨于振一眼。优哉游哉道:“本督家中只有心是口非的尚书大人,所以,本督体会不了你的苦处。” 言罢,毫不拖泥带水的甩开于振。轻轻振袖,程藏之瞥了眼神色难明的颜岁愿,话软几分,“本督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看到六花阵了吗?待会突然冒出来的人,杀一个十金。” “十斤黄金?”于振身躯顿时挺起,如山拔地而起。 程藏之嗤笑一声,“一个十银。爱要不要。” “都督!”于振顿时又蔫下去,旁边的赵玦等人都忍不住啐他一口,让你装模作样! 程藏之不再跟于振插科打诨,径自走向颜岁愿,问:“岁愿,你说转生帝教哪来的这么多人变化阵型?还都是军中的杀阵。” 颜岁愿略作思索,望着流动的夜色,说:“纵观国子监大火至今日转生帝教,这些事桩桩件件关联,虽拿不出具体证据指向何人,但究其症结皆在军队。” “皆是兵祸。” 程藏之顿时冷抖一下,“你不会觉得这是我带着人兴风作浪吧?” 毕竟颜岁愿自他回京那天起,就觉得他有问题,而他确实也不是什么善辈。只不过,他的计划并不需要博得天下美名。他不需要四处败坏皇室的声名,也不需要向愚民们传达王朝究竟腐朽多深。 他甚至不需要名正言顺。龙尾道的台阶,他要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不必别人推推搡搡,也不要自己装模作样半推半就的‘迫于无奈’而为。 天子出剑,十道退避。这才是他要走的大道。 颜岁愿凝眸,沉息少顷,道:“不是你。”直视程藏之,“你不是布局之人,倒像是破局之人。如果你没有回京,这些事我必然不能全然阻止。这些事连城线,届时,朝堂天下皆会大乱。” “群雄逐鹿的局面就会顺理成章。谁先掌控宫廷,谁便先一步入主天下。” 夜风里的诸将听闻此言,个个筋骨一麻,像是挨了一闷棍。都是军中同袍,纵然不是什么通读兵书的出身,但却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如今形势。 ‘都督这个姘头说的很对!’这几乎是于振等人心照不宣的想法。 “所以,这也是你的下属们愿意你回朝的理由。”颜岁愿目光清扫程藏之这些属下,他们中或有高大威猛,或有矮实敦厚。 明知此时危机四伏,程藏之却还是散漫的跟他闲谈:“那你觉得这是谁在后操纵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