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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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柳氏的眼里闪过一丝警觉,“没有。”她想了一会方道。 “那当晚你让信儿的做的点心……” “噢……大人说点心啊,我们在一块是吃了点点心,大人不说我倒忘了,这种小细节若是不提醒谁会记得?” “那……”林秋寒故意顿了顿,“既然这点心是为李馥芸准备的,为何要用提盒装好?” 柳氏不由地捏紧手中的绢帕,眼珠飞快地转动着,“咳……”她笑道,“方才大人不是问我那日有没有到夫人那里去么?我原本是准备去的,还让信儿做了点心……” 正说着,裴川突然朝着邢鸣招了招手,他赶忙走去,两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邢鸣便点头快步离开了。 这一幕被柳氏看在眼里,显然打乱了她的思绪,脸上闪过不可忽视的慌乱,“可是,我又想近日夫人脾气大得很,何必去触她的霉头?便没去。” 林秋寒料裴川定是有了什么发现,便故意装作相信的样子,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 只一会邢鸣便疾步进来,将手中一个册子递给裴川,他的手刚刚才拆了纱布,所以翻得有些慢,册子上泛出的白光映照着他的脸,自信而深不可测。虽然动作相对迟缓,不过他很快就指着册子向邢鸣吩咐了几句,邢鸣的眼睛刹那间就亮了,随即脚步轻快地再次离开了。 柳氏一边回答着林秋寒的问题,一边看着那边窃窃私语的两个人,渐渐地心神不宁起来,接连说错了话都不知道。 再次回来时,邢鸣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向着裴川点了点头,便扶刀站着。 裴川以手点了下下巴,便又翻起了刚才那本册子,“你的丫鬟信儿曾说过你隔三叉五地就会让她做些点心并用提篮装好,她一直以为你这点心是送给二夫人的,其实那不过是你的说词。”他扫了眼柳氏,“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们实情?” 柳氏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她没有同他对视的勇气,“什……什么实情?” “啪!”他将册子扔在案几上,旋即起身,“沈府产业众多,为了避免忙乱,便采用了错时对账的方法,这本册子上记载的便是各个庄子以及店铺前来对账的时间和名单。” 柳氏娇小的身子猛地缩瑟了下,“这位大人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岳林。”裴川没有耐心跟她纠缠下去,直接说出了答案。“沈府东城玉器店的二掌柜,一个月进沈府一次,最近一次正是二夫人遇害的那日。方才邢大人已经向信儿求证过,你让她备点心的日子和岳林进府的日子完全一致。难道你要说这是巧合?” 一时间,柳氏泪如泉涌,她摇着头,一边用帕子捂住苍白的脸,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夫人不是我们杀的……” 她原是东城玉器店大掌柜的女儿,很早以前就和岳林有了情意,只是柳大掌柜向来看不起家世单薄的岳林,所以岳林一直未曾提亲。未料沈二老爷一次来店里偶然间瞧见了柳氏,便要娶回家做妾,柳大掌柜一心攀附权贵,哪有不依的?全然不顾二老爷的荒唐无度和女儿的百般不依,终究还是将女儿嫁进去了。 很快,二老爷新鲜劲一过,柳氏便过起了寡居似的日子,上受二夫人的刁难,下受仆从的轻慢。有一次,她偶然遇见了进府对账的岳林,委屈的她将心中苦楚一倒而尽。此次,他们二人每次都趁着岳林进府对账时幽会,从未被人发觉。 那日,她和岳林见了面回来时,发现李馥芸正在她屋里等她做针线,她先是随口搪塞说去了二夫人那儿,岂料过了亥时不久,信儿就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她们二夫人死了,她怕查到自己头上,到时候她和岳林的事情就会败露,于是就央求李馥芸替她撒谎,李馥芸当即就同意了。 “你说你去了二夫人那里,后来又要她替你撒谎,她就没怀疑是你杀了人?”林秋寒问。 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之后,柳氏反而不见慌张,能同他们平静地对话了,“怀疑了,信儿来告诉我们夫人死了之后,馥芸姐当即就问是不是我,我说了不是,她才替我说了谎。” “她没问你到底去干什么了?”林秋寒又问。 柳氏点头,“问了,我没有告诉她,馥芸姐一向待人宽厚,对我也很是照拂,当时我死死地求她,她才答应的。” ☆、惊险再现 李馥芸端庄持重,相貌并无过人之处,只是一头又黑又密的秀发着实抓人眼球,光这繁复的发髻每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来梳理。她和柳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她更沉稳,也更坚定,不论林秋寒如何盘问,她只是一口咬定先前的证词,直到方才柳氏画了押的证词摆在她面前,她才轻轻叹了口气,承认了是她替柳氏说了谎。 “那么,你在柳氏回来前一直待在她屋里?”林秋寒问。 “是,大人。” “我很好奇,你连柳氏究竟去干什么了都没问出来,就这么替她撒谎了?”林秋寒微微挑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李馥芸面无波澜,只是淡淡地道:“人么,谁还没个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你就这么相信不是她杀了二夫人?” “其实,就算是她杀的,我也会替她撒谎的。”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于我而言,信与不信没有任何区别。” “噢?”林秋寒饶有趣味地笑了,“为何?” “我恨二夫人,不管是谁杀了她,我都感谢。”就算人已经死了,她提起来还是双目含恨,没有一丝遮掩。 至于为何恨,都是因为平日里的欺压积成的。大宅子里的人就是这样,见不到天高地阔,整日里都被这些明枪暗箭折磨着,久而久之就累积成无法消解的恨,不死不休。 人先行被带下去,林秋寒瞧着裴川依旧盯着她的背影,三两步便走到他面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这人有问题?” “你说她为何在我们面前毫不掩饰对二夫人的恨?”那背影早已消失,裴川依旧没有收回视线,他总觉得她的背影怪怪的。 “大概……是恨到极致了吧……” 他不语,答案就藏在他的直觉里,可此刻却怎么也抓不住,就像平日里拼命想着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名,却总卡在嘴边出不来。 正是胶着的时候,无回突然出现在门外,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世子,刚刚收到的消息。”他将一个字条递给他。 未及看完,他的脸便阴沉得可怕,“回头再说。”他只向着林秋寒说了一句便匆匆起身离开。 “我等你的答案!”林秋寒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这两日崔琰晚间睡得都比较迟,因为阿窈听了崔瑶出嫁前的叮嘱,开始着手教她做衣服。阿窈先前很有自信,距离大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做一件衣服还不是绰绰有余?可是当她看着崔琰下来下去都还歪歪扭扭的针脚,真是恨没再早几日开始。她就不明白了,同样是针,那些细长的银针在崔琰手里翻飞自如,如同跳舞一般赏心悦目,怎么这个就不行? “小姐,照你这个速度,大婚前也只能做个袖子!”又一番的教导无果之后,阿窈泄了气,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望着她道。 崔琰倒是淡定得很,不紧不慢地缝着,“不急,多练练就会好了。” 又过了会,阿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我先去睡了,你也早些睡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她虽然着急,但更在意崔琰的身体。 崔琰一个人在灯下静静坐着,四下无声,虽然手法笨拙,可是光看着这越爬越密的针线,想象着他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心里就有无限的欢喜。 玄色,最衬他不过了…… 时间久了,她渐渐觉得眼睛酸涩,脸上因为太过专注而泛出红潮,手脚却冰冷,下针也不那么灵活了,便要到院子里去走走。 她起身披了件大氅,挑着一盏灯推门而出,至院子里将灯柄插在那株梨树的枝丫间,这个并不大的院子瞬间便亮了起来。夜间寒凉,但风却并不凌厉,那盏灯摇晃着,由它投射出的光影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她像个小女孩似的,跟着那晃动的灯影慢慢踱步,不一会,脸上的红晕就被冷风吹散了,但身上却开始变得暖烘烘的。 忽然,她听见背后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不过两下便停住了,她心中猛地一紧,脚步未停,努力去听四周的动静。 除了她的脚步声,什么也没有,可是方才她明明听见了!耳边的鬓发被风吹拂着,她的脊背一阵发凉。 她定了定心神,转过身来,只见离她不过一丈的地方站着一名蒙面黑衣人!透过一线缝隙射出的目光无情无义、无波无澜,在他的眼里,她的命只是换取金钱的筹码,不值一提。 她愣住,这目光她永生难忘!不用再多做确定,她就能凭着这目光知道他就是上一世一剑杀了自己的人。 此刻,他又出现了…… 她本能地后退,整个后背重重靠在梨树上,瞥见他正准备拔剑。 不料没等他的剑出鞘,就被从天而降的三四个黑衣人团团围住。他愣了下,显然是没有想到原本他以为的最简单不过的任务竟会出了岔子。 崔琰松了口气,就在那三四个黑衣人出现的同时,那个熟悉的颀长的背影也挡在了她的面前。 纵然是个从未失手的职业杀手,在裴川精干的暗卫面前也是不堪一击,不过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不等他反应过来,无回已经第一时间除了他藏在牙齿间的毒药。 “说吧,买家是谁?”裴川走到他面前问。 杀手坐在地上,颈间架着剑,他只用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没有回答裴川的问题。 裴川一声冷哼,猛地抽出其中一个暗卫的长剑,直直地扎进那杀手的手背,将他的手紧紧钉在地上,还用力慢慢转动着剑柄。 即便这一世他和崔琰再度重逢,可她曾经逝去的生命和那几十年煎熬的光阴,都化作他心中难以消解的恨,成为他此刻持剑的力量。 “啊——”那杀手望着不断涌出的血,叫得撕心裂肺。 杀手疼得面目狰狞,死死地盯着裴川,干他们这一行的,说出买家的名字是大忌! “彭术,年二十六,灵州人氏,七岁入正九门。”裴川又冷不防地将剑拔出,不紧不慢地说着。 “啊——”那杀手望着他手上的血窟窿,正汩汩地淌着血。不过他随即就惊诧地瞪大眼睛,像看魔鬼一样地盯着裴川。他不明白,他是一个散荡的杀手,拿钱杀人,从不拖泥带水,就连买家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人怎么会知道? “你行走江湖这么些年,难道不明白有些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动手前也该查查对方的底细。竟敢动我裴川的女人,你是嫌系在腰带上头太牢靠了么!” 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是……南临世子……裴川?” “真正了无牵挂的人才能行走江湖,可是你?你要置你一家老小于何境地?置正九门于何境地?你可以不说,但接下来,但凡跟你有一点关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要干什么?”杀手无比挫败地瘫坐在地上,他犹豫着,从来不知道怕的他第一次心虚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买你杀人的是谁?我要你说,不过是给我自己一个杀她的理由。” “平阳郡主……” 裴川抿唇,背着手向着京城的方向静立了片刻,“通知京城的人,动手。” 说完,他就牵着崔琰的手进了屋。 她见桌上还放着那件不成样的衣服,先行一步上前团成一团,转身用身子挡着不让他看见。 不料他却笑了,“不用藏,早就看见了。”他探出头,假意要看。 她懊恼地道:“这些绣花针在我手上一点都不好使。” “我说过,你不用费心做这些事情,不如多留些时间做你喜欢的事。”他注视着她,双目灼灼。 她羞赧地低下头,小声地道:“这就是我喜欢做的事情。” 他心中的欢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顺着她低下的头,忽然见她的发髻有些散乱,定是方才被逼到树干上弄散的。 “别动。”他伸手,轻柔地一缕一缕地将她的头发顺好。 突然,他顿住手,盯着她的发髻发愣,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白日里怎么也想不出来的答案此刻却如此清晰地摆在眼前! “怎么了?”崔琰疑惑地问。 “突然想明白一个问题,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府衙?” “好啊,反正这一闹也睡不着了。” 大半夜里,已经沉寂了半宿的南临府衙突然间就喧闹起来,廊灯一盏接一盏地挂起来,公堂里阵仗大开,气氛肃穆而庄重。虽然都是被连夜叫醒,但没有人有怨言,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兴奋,因为他们知道,林大人允诺的假期就在眼前。 李馥芸被带上来,她自早间被带来,就未离开过府衙,现在深更半夜还要受审,早已是满脸疲累,但依旧镇定自若,即便是在公堂上面对这么些严阵以待的公差也丝毫不见慌乱,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在满堂灯火的照耀下如同柔滑的黑缎子。 “李馥芸,沈二夫人是你杀的吧?”林秋寒直截了当地问。 李馥芸微微抬头,似是惊讶,“大人这是跟我开玩笑?还是找不到真凶要拿我交差?” 林秋寒意味深长地笑了,横着手臂撑在桌上,她并不是什么难啃的骨头,只要点到要害,她自然会承认。 “你并不是替柳氏制造不在场证明,而是你自己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 “这个案件并不难破,凶手即便不是沈府里的人也一定与沈府有关联,只是费些时日罢了。话说绿珠杀了流菲之后不小心将那副芙蓉坠落在了现场,后来流菲的房间就只有很少的几个人进去过,二夫人就是其中之一,她看见了那副坠子,心中不安。白蕊之事当年流菲也有份,如今她出了事,二夫人自然紧张。她整天对着那副坠子疑神疑鬼,又不敢声张,她向来信鬼神,哎——” 林秋寒像个说书的先生,将推断的细节讲得惟妙惟肖,关键自己还声情并茂的,真要惹人发笑。 “有个人很合时机地给她荐了个‘小神仙’,病急乱投医,二夫人还就信了,那神仙给她定了个日子,说是要当晚亥时一刻向着那副坠子作个法,便万事大吉了。这哪里是救命的神仙?倒是个催命鬼!李姨娘你说巧不巧?二夫人就是死在作法的当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