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闭了几秒,忽然睁开。 从爸从妈、鲁达达都以为他还有什么要交代,却听从煦道:“陆慎非怎么不在?” 这个问题把病床边的三人问得齐齐愣住。 陆慎非? 从妈从爸对视,又飞快地和鲁达达相互看了一眼,鲁达达不动声色地摇头,从妈收回目光,笑了笑,看着从煦:“他来过了。” 从爸表情不太自然,也应和:“对,他来过了,你那会儿没醒。” 从煦不疑有他,点头:“那就好。”闭上了眼睛。 闭眼时,从煦想,他大三上学期刚和陆慎非在一起,今年都27了,两人依旧在一起,恋爱长跑跑了这么多年,很不错么。 从煦心满意足。 床边,鲁达达和从爸对视一眼,两个男人默契地走了出去。 病房门一合上,走远了几步,从爸皱眉:“谢天谢地救回来一条命,怎么都失忆了,还记得那个姓陆的?” 鲁达达如今也算事业有成,和从爸一样,同样的西装革履,还系一根和他品味想当的花里胡哨的紫色领带。 他单手插兜,挺着啤酒肚,和从爸走到医院长廊的窗边,一边眺望窗外一边深思。 从爸:“别的都好说,不记得了帮他记一下,陆慎非那边怎么办?” “直接说吗?” 鲁达达摇头:“不行。” 从爸想了想:“也是,看他刚刚那样子,估计还以为自己跟那姓陆的在一起。” 鲁达达轻叹:“我是怕说了会刺激他。”毕竟学生时代的从煦有多喜欢陆慎非,他们这些亲友都很清楚。 接着道:“缓缓再说吧,先让他把身体养好。” 从爸赞同:“只能先这样了,身体要紧,先瞒着吧,回头再说。” 鲁达达忽然问:“他们离婚的时候通知叔叔阿姨了?” 从爸一提这事就火大,压着脾气,皱眉:“没有,小煦有天回来吃饭才跟我们提的,那会儿手续早就办完了。” 鲁达达冷嗤,当着从爸的面不好多言,心里暗骂:陆慎非这个狗东西,薄情寡义,忘恩负义,飞黄腾达就离婚,财产一分没给,出车祸的怎么不是他?! 又想:算了,离都离了。 * 从煦这一觉睡到半夜,醒来的时候,屋内昏暗,亮着两盏夜灯,陪床的从爸在病房的沙发上盖着毯子睡着了。 从煦慢慢坐起来,活动脖子、胳膊,坐了一会儿,掀开被子。 他运气好,车祸虽然严重,但他自己除了脑震荡,身上几乎没什么伤,胳膊完好,腿也能动。 他慢慢挪下床,穿着拖鞋走去卫生间,开灯、合门,站到镜子前,以21岁的“灵魂”,看到了现年27岁的自己。 还是原先的面孔,成熟干练了不少,发型变了,气质略有不同。 除此之外,外形上没什么改变。 失忆? 从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陌生,又觉得有些陌生,熟悉,又觉得不太熟悉,27岁?这就是27岁的自己? 缺失了整整六年的记忆,从煦有种心口被剜掉一块的空落感,也像是从过去来到了未来,对身边、对自己都带着疑问,审视完自己,又开始审视身边。 鲁达达好像混得不错,做老板了?领带都打起来了,女朋友也很漂亮。 几个从小就认识的朋友白天在病房看到了,感觉都很成熟,有个进门的时候急匆匆,手指上挂着车钥匙,从煦一眼瞥见,是辆奔驰。 亲戚们多多少少也有些变化,他爸妈变化最大,看起来很年轻很时髦,还很富裕。 家里有钱了? 从煦想起鲁达达说他车祸时开的是辆宝马,还是七系,这么看来,他好像也很有钱。 发财了?毕业之后找到好工作了? 从煦疑惑归疑惑,失忆归失忆,知道大家都过得不错,心里挺高兴的。 就是不知道陆慎非现在怎么样了,白天都没顾上问。 不过既然工作忙得都没来看他,应该也不会差。 对,不会差的。 陆慎非那么厉害。 想到陆慎非,从煦下意识笑了笑,也很确定,如果在他27岁这年,他们所有人都混得不错,那陆慎非绝对不会差。 只会更好。 “唔……”从爸陪夜陪得睡着了,打了个盹,醒了,抬抬脖子,看儿子也醒了,就坐在床头,忙要起身,道:“醒了?要喝水吗。” 从煦:“不用,不喝,爸你睡吧。” 那怎么行。 从爸打着哈欠,掀开身上的毯子。 从煦顺口问:“对了,爸,陆慎非现在在做什么?” 做什么? 从爸刚醒,脑子有点糊,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道:“不做什么,上班,开公司。” 从煦:“大老板?” 从爸坐起身,抬手抹了把脸,下意识冷嘲:“那是,富得流油。” 从煦没从他爸含糊的语调里听出言外之意,暗想:难怪。 难怪他连宝马都开上了。 从煦心里很舒坦:我男朋友果然发迹了! 第2章 从煦恢复得不错,各项检查指标正常,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少,精神气色也越来越好。 他住在vip单间,有沙发有电视还有一个大阳台,医护每隔三小时查一次房,从妈一步不离地陪着,从爸一日三餐不重样的给他做好吃的。 最初的两天,从煦挺不适应的,住得太好、吃得太好,所有眼睛能看到的东西无一不是最高端的。 他听他爸妈坐在沙发上聊天,聊买房子,都是什么联排、独栋、湖景房—— 从爸:“那套好像两千万。” 从煦倒抽气。 从妈:“那不贵的,才两千万。” 从煦吃着草莓差点呛住:这叫不贵? 从爸有时候端着手机看股票。 从妈随口问:“亏了涨了?” 从爸唔了一声:“最近行情不好,一片绿。” 毫不在意的口气:“我买的不多,也就亏了几十万吧。” 从煦:哈?这还不多? 鲁达达常来,一呆就是大半天,问他现在在做什么,大胖子往从煦床尾一躺一靠,刷着手机:“哦,我开了个公司。” 甩着手里的保时捷车钥匙,不动声色地向失忆人士炫耀:“自己当老板,混得还行吧,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从煦看他那翘尾巴的样子,在被子里踢了他一脚。 鲁达达逗乐子似的,人往后一靠:“我闪!” 从煦再踢。 鲁达达:“我再闪!” 从煦把脚从被子里伸出来,没穿袜子的脚直冲鲁达达的面门,鲁达达肥硕的身体显然没有二十岁的时候那么灵活,没闪开,被从煦一脚踩中脸盘:“卧槽!” 从煦也有点意外,没想到他现在竟然闪不开,惊讶:“你不行啊。” 鲁达达怒了:“能说男人不行的吗!?” 从煦笑:“你现在三百斤了吧?”都躺成一滩肉泥了,难怪躲不开。 鲁达达抹了一把被踩中的脸,吐了吐舌头,呸呸两声,皱眉:“你几天没洗脚了?” 从煦再伸脚:“我印象里的上次洗脚,是六年前。” 鲁达达躺在床尾,蹬掉皮鞋:“我让你尝尝你胖爷用24k金桶泡出来的脚。看脚!” 坐在沙发的从爸从妈看着他们闹,都要笑死了,笑着笑着,夫妻俩对视,眼里有欣慰又有感慨。 多久没看到儿子这么爽朗的笑过了? 失忆反倒成了件好事似的,让从煦又变成了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样子,想笑就笑,想闹就闹。 从妈的情绪涌上来,怕从煦看出来会问,索性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道:“哎呀,床头也没束花,多单调,我去买束花。” 从煦在和鲁达达打闹,没发现异样,道:“哦,好。” 鲁达达下意识摸裤子口袋,瘪的:“阿姨帮我带包烟。” 从爸跟着起身,晃晃胳膊:“我也去吧,溜达溜达。” 病房里出来,从妈抬手扶额,眼眶瞬间红了,从爸赶上来,搂着妻子的肩膀,捏了捏,安慰:“没事了,都没事了,小煦现在好好的。” 从妈哽咽,心疼道:“你看到了吗,你刚刚看到了吗,我儿子本来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要不是那个姓陆的,从煦会变成之前那样吗?” 从妈越想越崩溃:“之前那几年,他都多久没笑过!没那么开心过了!?” 从妈:“你也看到了吧,把那些都忘了,他就又开始笑了,他就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