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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局的人忙了这一整天,总算把前后三进院落都挂上了红绸,前院的酒席也都摆放到位。一伙人这才转到饭堂。 “快快,都坐下赶紧吃饭,”孙玉娘招呼大家,“今天看你们都辛苦,你们先生特地让我叫了一桌鼎膳楼的席面,足要三两银子呢!” 他们镖局除了宁雄飞这总镖头,还另外请了三位镖头,都是江湖里小有名气的人物,再加上固定的镖师十五人,徒弟十三人,厨娘一人,账房兼任大掌柜一人,也算小有规模了。如今徒弟里宁羽升了镖头,宁飞也快出师,这样来年就能再多招些镖师,生意愈发红火。 别的不说,只看这一屋子的徒弟们,恁大的桌子都快要挤不下,宁雄飞就不免感到喜悦和自得。哎,他当年独自撑起一家老破小的镖局,还养了一屋子嗷嗷待哺的娃娃时,哪儿能想到今日这场景? 与他有同样感慨的,还有坐在另一边的孙子初大掌柜。 虽然说他不是从一开始就来了镖局,不过自从来了,也是又当爹又当妈,既管账又管吃喝。宁雄飞只管出去走镖赚钱,去谈镖和结算这些事,这大爷从来不理会。孙大掌柜从内心来说,深深觉得自己的贡献更大,很多时候,总镖头在他眼里那就是个打工仔。 这两人前几日闹翻了,这会儿还没和好,不过孙子初也没再提离开的事儿。 年轻小伙子们干了一天体力活,这会儿都饿得嗷嗷叫唤,各个狼吞虎咽,筷子乱飞。褚楼也饿,但是他这个座位不太好,正好坐在大掌柜身边,正对面就是他师父老人家。 “幺儿,怎么不吃?”孙子初皱眉,边给他夹了一筷头凉拌蜇头,边教训他,“你的胃才养了几年,千万不能饿着,否则那苦方子就再给我吃起来!” 褚楼唯唯应了,把脸藏在碗后头。 “哼!”那头宁雄飞果然出声了,越过大半桌面硬给他塞了大筷子红烧肉,“干了一天活吃什么酸溜溜的凉拌!就该吃肉!” 褚小楼被他师父糊了一脸红烧肉汁:“……” 孙子初脸色顿时黑了,筷子啪叽往桌上一放:“脾胃虚弱还吃大荤……你懂医还是我懂医?”这下桌上所有人都开始停下来,不敢伸筷子了。 “好啊!”宁雄飞怒发冲冠,猛地站起来:“懂医莫不是就了不起吗?懂医就可以不负责任说跑就跑?” 完了,怎么又说回那个话题啦。 褚楼特别绝望,为他师父的情商绝望。 他先生这几天不都没提要走的事了嘛!您老人家这会气头上又叨叨,先生万一情绪上来,直接就要走人啊!瞅瞅他师父那样儿,急赤白脸的,看着都吓人。 宁飞和宁康正好在宁雄飞两边坐着,这两人已经快被他们师父外放的气势压趴下了,就差口吐白沫。他们都拼命冲宁羽使眼色求救,但大师兄太阴险,这会儿自顾自低着头数米粒儿,死活就是不抬头。 孙子初也气,气得浑身抖,脸先是涨红,后来就白了。 “我本想等你过完了生辰,如今看来也没必要,我这就走!”他袖子一甩,直接下桌走人。 事情还是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一桌子人噤若寒蝉,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 褚楼咬咬牙准备当出头鸟。没法子,谁叫他当了一回导火线呢?他从碗后露出眼睛,战战兢兢提醒:“师父……你再不去,先生真要跑啦。” 宁雄飞僵在那儿,还拉不下面子呢。孙玉娘终于怒了,也把筷子一摔:“宁大哥!你怎么回事?我哥对你掏心掏肺的,连你一句挽留都不配吗?还是你真铁了心要娶那杜老板?” 什么杜老板?褚楼睁大眼。 宁雄飞却似当头一棒,神色极为复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快步追出去了。孙玉娘见状松了口气,她犹豫着,心想,自己要不要也去看一看。这头刚准备下桌,就被宁羽一把拽住。 “大姐,我看你还是先吃饭吧,”宁羽劝她,“师父和先生正需要好好把话说开,咱们就别掺和了。” 孙玉娘一想,也是,那两人吵架,外人掺和没好事。只是这种情况,她哪儿还有胃口吃饭? 她勉强笑着对众人说:“行了,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儿,和你们没关系,也别浪费这一桌菜,都吃吧!吃呀!”坐了半天,她还是坐不住,就转身去了厨房。 好在今日镖头和镖师们各自回家去了,这屋子里只有他们自家人。 徒弟们也没比孙玉娘好哪儿去。 毕竟镖局是他们的家,如果说宁雄飞的角色更像是一个家庭里的父亲的角色,那常年在家照顾他们,管理一整个镖局日常事务的孙子初,就更像是母亲。一个家,父母俱在才算完整,要是先生真的走了,他们镖局就直接塌了一半。 老二宁飞郁闷地看了一圈,粗声道:“大师兄,你咋不劝劝咱师父啊?你是老大,师父一贯愿意听你说几句。” 其他师弟们,包括褚楼,都眼巴巴地瞅着宁羽。 宁羽十分无奈,摊手道:“我说话再管用,那也是晚辈,哪有晚辈去管长辈的……”房里事的。 他话不好说完说尽,于是师弟们都变得更加慌张,心态最脆的老五,这时候已经开始抹眼泪了。褚楼虽然还不至于到这地步,但心里也特别不好受。 宁羽面对这些懵懂的傻子也没办法,只得开口:“行了!你们放心吧,先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