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要是当初强硬些要个孩子,好歹能护着点儿妻子,也能多个人陪着她。

    “没事,我跟你开玩笑呢。”

    冉玉生柔和了眉眼,一身上位者气势刻意收敛后,因他出色的相貌,倒显出几分和气来。

    阮北瞪大眼睛,他是故意吓唬他的!

    超过分!

    可是不敢生气……

    他怂唧唧地走到书桌前,拿出纸笔,没敢看站自己不远的冉玉生,低着头说:“您说,我写,我明天去买好一点儿的信纸,拿钢笔誊一遍再寄。”

    虽然急着把鬼送走,但答应了人家的事,阮北还是想认真做好的。

    他摆好架势,就等着冉玉生开口,可冉玉生沉默良久都没出声。

    阮北怯生生的侧头偷看,冉玉生立在一旁,神色怔怔,不知在想什么。

    阮北不敢打扰,也不敢催促,摆弄着手里的中性笔,时不时偷偷看冉玉生一眼,希望他早点儿想好,再晚爸妈该催他睡觉了。

    过了好一会儿,阮北再一次偷眼瞧他时,冉玉生终于有了反应:“抱歉,我……暂时我没想好……”

    他从跟妻子认识就开始给她写情书,年轻的时候写的多,有时候一个月好几封,前一封还没收到,后一封又寄出去了。

    妻子那会儿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富家大小姐,跟她爸爸要保管重要东西的地方,岳父就给宝贝女儿弄了几个保险箱。

    冉玉生至今还记得,妻子第一次带他去家里,看见那一排装着情书的保险箱时,年轻的自己哭笑不得又暗自心动的心情。

    后来他终于娶到了大小姐,不管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他觉得不该欺负这个傻姑娘。

    她喜欢他写的情书,他就继续写啊,写了很多年,写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他的大小姐放在了心尖上。

    年纪大了,写的不那么多了,不是不爱,是很多话他们对视一眼,便心有灵犀。

    开心的不开心的,平时都说完了。

    就一年一封,像是个仪式,也是惊喜。

    今年的情书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在琢磨了,内容也早就想好了。

    可是,不能这么写了。

    他本来打算,在信里告诉妻子,他新盖了一座梅园,邀她冬日共赏梅花,现在是不成了。

    况且,这怕是最后一封情书了,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可又不知道具体该说什么,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圆满,说什么都放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就是个有本事的凤凰男哄着哄着把自己心给哄出去了的故事。

    第8章

    第二天阮北就去上学了。

    他请的是病假,当时烧的厉害,阮立诚也没跟老师说具体请几天,病好了直接去上学就行了,不存在销假之类的。

    前一天晚上,冉玉生犹豫良久,最终也没定下到底要写什么。

    后来阮妈妈来敲门催阮北睡觉,冉玉生就知趣的告辞离开,他和阮北约好,等他想好了,就来找阮北,到时候再拜托他帮忙。

    阮北不乐意他去自己家里,哪怕冉玉生从头到尾态度都很好,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

    但是阮北想,人鬼殊途,他意外有了能见鬼的能力,不见得是好事,最好让这种事在他这里止住,不要牵扯家人。

    小少年想要保护家人的心思昭然若揭,所以当阮北试探着提出想换个见面地点时,察觉到他心思的冉玉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欣赏。

    这孩子多怕他啊!

    先前一心想跑,等他找上门,为了不让他接近他父母,怕得直打哆嗦也要挡在前面。

    明明是个看起来胆子很小性子软和的小孩,偏偏说话做事,又带着几分与他气质不符的沉稳周全。

    冉玉生确实没有什么坏心思,所以便不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故意纠结为难阮北。

    “如果您想好了,可以到我家小区外面西边的路口那等我,这样行吗”阮北跟他商量。

    那是他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如果在那里下车不回家,往反方向走十分钟,会看到一个老旧的小公园。

    那个小公园有些年头了,他小的时候,小公园人流量还很大,每到傍晚或者周末假期,附近的大人小孩都爱去逛一逛。

    那也是他和秦固曾经的乐园,他知道哪棵树最高哪棵树年纪最大,园子深处有一棵老枇杷,东南角有一丛很香很香的栀子花。

    后来附近多了很多补习班辅导班,孩子的假期被占用了,家长也有了其他更有意思的去处,加上小公园设施老旧,除了一些单调普通的花草树木,没什么其他吸引人的地方,渐渐就败落了。

    他上一世等不来秦固,曾临时起意,穿越大半个城市回到这里。

    小公园已经被推掉了,似乎打算重新盖什么新建筑,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盖了一半就停下了,工地稀稀拉拉摊在那里。

    阮北远远看过一眼就离开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约莫是难过的。

    不过那会儿他要背负的太多,没有给自己留下太多留存负面情绪的余地,看过也就算了。

    但是现在那个小公园还好好的,就是没什么人罢了。

    阮北不愿意冉玉生靠近他父母,也想过要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跟他见面,毕竟与一只鬼交流,身边有没有人真的差别很大。

    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至今不知道跟鬼接触,会不会对人有伤害。

    不管有没有,他都不想抱着侥幸的心理去尝试,他不愿意自己父母受到伤害,那他如果约了冉玉生到人多的地方,伤害到的可能就是别的孩子的父母亲人。

    所以最后阮北衡量一番,还是定了小公园。

    那里他熟悉,能稍微让他心安,人少,不用担心会妨害到别人。

    跟冉玉生说好之后,他就暂时放下这件事去上学了。

    倒不是阮北心大或者不害怕了,而是前一世的遭遇让阮北明白了一件事,一味的焦躁担心解决不了任何麻烦。

    遇见棘手问题的时候,能解决就想办法解决,不能解决也不要将自己捆死在这件事上,生活并不会一次只给你一个难题。

    目前和冉玉生的问题,决定权不在他手里,于是他决定先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学习上。

    说实话,这么些年过去,阮北对于曾经的学校班级,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幸而他还记得,他有个同班同学就住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以往上学的时候,经常会在公交站遇见,交情一般,但也说的上话。

    为了不错过这个同学,阮北早早就起了,果然在公交站等到了头发四支八插翘起,校服大敞的少年。

    “董洋洋,早呀!”阮北笑眯眯地跟自己的老同学打招呼。

    董洋洋是个个头中等,样貌一般,学习成绩也中不溜的少年。

    阮北能一眼认出他,是因为很多年后他们再次见过,当年不起眼的同学,出人意料去学了护理学,当了个稀有物种男护士,就在他妈妈治病的医院工作。

    “阮北?!”董洋洋诧异了一瞬,随即立刻走到阮北身边,大大咧咧道:“你病好啦。”

    阮北点点头:“对呀,缺了好多课,不敢在家待了。”

    “要我肯定多赖几天。”

    董洋洋皱着眉头抱怨:“你是不知道老班有多变态,他弄了个什么高考倒计时挂在黑板旁边,天天就看那数字往下掉,掉的我小心肝都快碎了,我们才高二啊!”

    这样单纯的谈论学校吐槽老师日常,已经离阮北太远了,突然又被拉着参与进来,颇有一种令人回味的复杂情怀。

    “也不远啦,过不了多久就高考了,然后我们就是高三。”

    阮北随口接了一句,把特意带的两个包子拿出来:“我从家里拿的,你要吗?”

    “要要要!”

    董洋洋美滋滋地接过来,他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本来打算到学校门口随便买点儿的。

    包子还是热的,已经不烫了,董洋洋三两口就吃完了一个,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竖着大拇指夸奖:“你爸爸做饭真好吃,我爸做的,真的,喂猪猪都不吃,他还给我吃,太糟蹋人了。”

    阮北被逗得笑出声,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这个老同学还挺贫呢。

    吃人嘴短,吃了阮北的包子,董洋洋在公交车上就特别尽心尽力地给阮北讲这段时间学校里的情况。

    学习方面光靠他一张嘴也说不清楚,就简单说些班里有什么事发生,说着说着神色一变,同情地看向阮北:“我刚想起来,今天上午有个英语小测。”

    阮北愣了一下,董洋洋快速道:“不然你今天就别去学校了吧,等明天再去,不然老胡肯定又要找你茬。”

    阮北一下子笑了,看,连他的同学都能看出英语老师在找他茬。

    一个老师,跟学生过不去,难道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他少年时曾因老师的厌恶排斥苦恼了很久,长大成人,时过境迁,也依旧记得这个老师曾经带给他的一些不好的体验。

    现在以长大后的眼界再看,谁也不是傻子,这位胡老师只是天然站在一个更高的立场上,才将少年阮北打压得灰头土脸。

    实际上她那些手段,实在是不怎么高明。

    “不用了,我放假的时候,好好补习过英语了,找到一点儿学习的窍门,这次应该不至于考得太差。”

    阮北这样说,董洋洋半信半疑,不过阮北成绩很好呀,在他眼里已经算尖子生了。

    平时学习也很努力,他说找到窍门,那大概真的就找到窍门了。

    看在包子的份上,董洋洋最后还是给他出了个主意:“没考好也不怕,老胡要是骂你,你就晕倒,就说你病没好,让你妈来学校骂她。说实话,你早该告家长了,她就是看你忍着不说才一直欺负你。”

    阮北没忍住笑:“好,她要是再欺负我,我就告家长。”

    曾经的阮北要面子,觉得成绩不好是自己的错,被老师批评瞒着父母都来不及,更不可能主动告状。

    殊不知英语老师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批评教育的范畴。

    可经过那么多事,他想,能告家长也是件很幸福的事,他现在,还是有父母撑腰的小孩!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学校,跟着董洋洋,阮北一边跟他说话一边不留痕迹地观察回忆自己曾经的学校班级,久远的记忆像是抹去了上面一层浮尘,变得清晰生动起来。

    到了教室门口,阮北把书包往董洋洋手里一塞,捂着肚子急道:“我突然想上洗手间,你帮我把书包放我座位上吧,谢谢了!”

    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他记得高中时座位是一周一轮换,同桌不变,往后挪一排,最后一组的最后一排挪到第一组第一排,所以实在不记得自己现在坐哪儿了。

    按照记忆找到了位于楼层尽头的洗手间,真的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等阮北再绕回教室的时候,他的书包已经被安放在了靠近最里面一侧的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旁边一个戴眼睛的男生正低头写着什么。

    阮北抚了抚额头,他们班每学期都会大换一次座位,他有点儿想不起来自己这一任同桌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是个学习很勤奋的男生,下面县城考上来的,住宿,听班里一个寝室的同学说,他天天夜里打着手电筒看书。

    阮北性格温和长的好看学习成绩也还不错,在班里挺受欢迎的,同学们看见他,纷纷打招呼问他身体情况,还有同学主动把这段时间的笔记借给他。

    等阮北走到自己座位前面,手上已经抱了厚厚一摞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