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商皇族今阶囚
少庭木然地起了身，双手半死不活地耷拉在精金枷锁上，他略微调整了一下手腕，让伤口处尽量远离锁口边缘。 “啪！” 一道泛着蓝莹莹光泽的鞭影甩下，伴随着一股“滋滋”般的声响，在刃口遍布的“雷棘鞭”下，一道深深的焦黑血痕瞬间在他身体上绽放。 雷棘鞭，是雷阳宗上仙特意加持过的法宝，上面布满了各种雷纹阵符、各式精铁刀刃，赐予大周兵士，专门用来惩戒这些不听话而又练体有成的大商皇室子弟。 “小子，走快点！磨磨蹭蹭的，耽误了爷回家，小心你的皮！” 少庭只是淡淡的瞧了这个大周兵丁一眼，眼里没有痛苦和愤怒，有的只是麻木和绝望。 他脚步一顿，随即加大了频率，往柴房门口走去。 “哼，商人就是贱！尤其是你们这些所谓的皇室！不吃点苦头便不听话，尤其下贱！” 那个大周兵士狠狠地“呸”了一口，洋洋得意的大笑着。 前方少庭身形一颤，他很想回头，冲着那张讨厌的脸孔一拳砸将下去，把他脑袋连同一张臭嘴砸进他的胸腔里！ 只是… 他不能！ 近一个月来，戴着这张沉重的、以特殊手法炼制的精金枷锁，饶是练体已达“筋骨”境的他，也无法施展出半点力气，别说杀人，就是杀只鸡也是奢望。 对于这一天的来临，其实他也有所预见，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猛烈。 王上制炮烙、杀忠良，自毁长城，逼反各路诸侯……身为王世子的他即便未及弱冠，却也看得清局势，大商覆灭只在旦夕。 胜者为王、败者寇，没什么好说的，输了就是输了，既已被周人抓住，生死皆不由己。但他发誓……如果让自己找到机会，他一定会拉着这个名叫“田桑”的大周兵士共赴黄泉！ 一个月的折磨、打骂，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让他日趋麻木、日益绝望，但却磨不掉他最后一丝血性！ 大商皇族不可轻侮，这是身为大商皇族子弟的血性！ …… 巳时，大军开拔。 殷志强将马匹让给了曦儿，他牵着马缰，随着姜恒队伍往西岐前行。 自“误会”解除后，姜恒下令军队上路，殷志强也从对修行中人敬畏不已的李老二口中得知了他们这一队伍的来头。 话说朝歌城破那晚，姜恒带领李老二、老刘几人奋勇杀敌，夺得头功，当然，这个头功是有水分的……当时，纣王自焚摘星楼，属下将领兵士全无斗志，被抢先杀入内城的姜恒几人撞个大运。 结合牧野之战的功劳，数功并赏，再加上姜子牙的关系，姜恒终于从一小小伍长高升为偏将，连李老二也沾了光，升为百夫长，老刘却是命不好，刀兵无眼，把命拉在了朝歌城内…… 而纣王以身献祭后，将数百殷商后辈子弟传送九州各方，姜子牙一声令下，捉拿殷商皇室余孽，分批押送西岐。 他们这上百人军队负责押解十几名被抓住的殷商皇族余孽，季明和红莺仙子则为随军仙师，以策万全…… 白马上，殷曦儿娇躯直抖，殷志强隐蔽地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千万不要冲动。 说实话，当他看见队伍中间衣衫褴褛，甚至血肉模糊的枷锁之囚时，内心是愤怒的。身在和平社会，哪里见过这些折磨人的惨状，更何况虽然不认识，但这些毕竟是他的同族之人。 曦儿自不必说，眼下之人，她或多或少略微有些印象，见到殷少庭他们的惨状，心下直滴血。只是他们只顾木然的赶路，而曦儿脸上又蒙着面巾，再加上她自小离家，从西昆仑回返皇宫也只是这几个月的事情，平日里甚少露面，因此这些大商皇族囚徒们居然没发现这个大商帝姬。 只是如果他们俩现在敢劫囚，季明和红莺可不是吃素的，再加上一百名杀气腾腾的大周将士，估计他们俩救人不成反搭进自身，所以殷志强觉得眼下不可轻举妄动，待时机到来再救人不迟。 左近的李老二见殷曦儿身体抖动，还以为是路口风大，美人耐不得寒，便擦了擦手，殷勤地从包袱中捡了一件干净的外衫，道“姑娘，路上风急，添件衣裳吧……” 这李老二虽然满脸胡须，却只有三十郎当岁，更是未曾娶妻，眼下却是不知动了何种念头，倒是对大商帝姬殷曦儿献起殷勤来了。 “哎……我说老二……”殷志强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也不避讳他那油腻腻的铁甲，笑嘻嘻地搭话。 李老二与他聊了一阵，自觉混的有些熟了，发现这“小神仙”还挺好说话的，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这神仙中人敬畏异常。 他有些无语的说道“小神仙，某家姓李，大名唤不苟，不是小狗的狗，而是一丝不苟的‘不苟’，村头教习先生说过‘不苟且者方为大丈夫’，因家中排行老二，大家嫌我大名太过矫情，于是都喊我李老二，你可以叫我本名‘李不苟’，或者直呼李老二。就是……就是不要喊我……那啥……” “噗！” “李不苟！狗不理？” 饶是殷志强苦闷救人之策，仍被李老二的大名笑喷，惹得众人诧异，连坐在马上的殷曦儿都向他投去不满的一瞥，似在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如此玩笑……” 他平复了一下气息，瞧瞧的问道“得，我还是叫你李大哥好啦……” 不待李老二略显惶恐的推拒，他继续说道“李大哥，我说……你是不是想当我姐夫？”说完还暗暗朝着白马上的殷曦儿甩了一眼。 “嘎……” 李老二闻言，吓得差点跳将起来，脸都涨红了，“黑张飞”瞬间变成了红脸的“关公”，上演四川变脸绝活。 他偷偷地瞧了眼殷曦儿背影，又好似被撞见一般，瞬间转过头来，不敢再看，瞧那模样，连殷志强这样的初哥都看得明白。 他装模作样的晃了晃脑袋，“唉，我这姐姐，最是心善，平时见小兔子腿上受了伤，都要包扎一下，将养数日，如今见到这么多人浑身伤痕，更有兵将不时抽打，心里是吓怕啦。” 李老二恍然，见前面坐在白马上肩头抖动、却连头也不忍回看的殷曦儿，顿觉殷志强所言有理，心下更是爱极了这个娇弱、善心的美人儿。 他急忙忙向队伍中间跑去，一边跑一边骂道“你们几个混蛋！都给老子住手！眼下这就要进西岐城了，若是打死了一个，哪个吃罪得起！” 骤然听见上官的责骂，几个正嘻嘻哈哈、指指点点的兵丁唬了一跳，其中，那个正抽打殷少庭的胖兵“田桑”，还有些不服气，正要反驳时旁边一个老兵悄悄地拽了拽他，还用嘴呶了呶前方骑乘一匹骏马的姜恒。 田桑顿时惊了一身冷汗，他似乎才想起，这个李老二可不是一个月前与自己同样身份的兵丁，眼下他因功被提为百夫长，管着自己这一队一百号人，上头更是有传说中姜丞相的后辈子侄姜恒将军撑腰，可不是自己区区一小兵能得罪的起的。 只是他以前不太管事，充其量也就是偶尔带着几个下属充充场面、臭显摆一下，今天怎么突然特意前来嘱咐不要虐待囚俘呢？ “是了，武王仁义，必不喜底下军士虐俘，以破坏他仁义之名，也罢，就便宜了这帮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皇家子……” 田桑自以为揣摩出了“上意”，忙点头哈腰的连道“是是是……”，浑不知李老二这厮只是为博美人一笑，才抖了抖官架子。 见田桑几人如此上道，李老二也不为己甚，又嘱咐了几句，让几人将这些囚俘稍作打理，让他们看起来没那么脏乱，伤口看着不要太明显，就回到了队伍前头。 “小……弟弟，谢谢你” 虽然殷志强拿着她说事，如何换了一个人早就恼了，只是她作为亡国后的大商帝姬，拯救族人她责无旁贷，如果能让族人的待遇好受些，名节上的损失她不在意的，这样也稍稍缓解了她愧疚之情。 因为之前殷志强谎称自己是他相依为命的姐姐，所以才带着她一起求取仙缘，只是对于他的此番作为，季明和红莺仙子不置可否，只是同意先带她进入西岐之后再说。 “没事，你别忘了，我……也有同样的血脉啊！” 殷志强低声说道，声音里透出一丝复杂和……迷茫。 …… 殷少庭略微诧异地瞧了一眼前方骑白马的少女，以及牵着马缰的青年男子，他自小耳聪目明，是以殷志强对李老二说的话他都听在了耳中，知道是因为此二人的缘故，才让自己和族人少受了一点罪，心下暗暗感激。 他能看出这两人是突然出现在军伍之中的，并不是大周军人，因此对他们俩并无仇恨。只是……一个时辰后大家就要被押送进西岐了……他了解武王，并不似文王仁义忠君，或许不出几日，族人将被一一赐死……眼下对方的善意只不过稍微减少一点身体上的痛苦，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于是，他的眼神又慢慢恢复了麻木…… 只是…… 那坐于白马之上的女子背影，为何如此熟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