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苦海

    黑王不得不循着早已安排好的路线，去往最后一个躲藏地点——苦海。

    苦海是一片面积巨大的淡水湖，对于恶种行星上的极竞生物来说，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每个王兽都有自己的据点和巢穴，一望无际的苦海，就是黑王的老巢。

    天狗族在此地出没，有着最强精神操控基因“梦魇”的黑王，能轻易让踏入苦海区域的生物陷入永恒的幻梦之中。所以，除了天狗族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生物敢涉足此地。

    黑王以超绝的速度奔赴苦海，即使速度和耐力见长，但辗转三地的他，体能也快接近极限。

    那个可恶的外来者，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追随着，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

    天狗虽然是陆空生物，但有着潜水闭气的本能，可以长时间潜伏于水底。

    黑王朝着如同深渊一般的水底游去。水温极低，而且深水可以掩盖他的气息，按理说，外来者不可能发现他。

    但黑王心中清楚，来者不可以常理论之。

    果然，就像是紧追不舍的死神一般，那个强大的力量源仍在缓慢而坚定地接近着。

    已经耗尽了体力的黑王无法继续逃跑，但它有信心，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对手，只要跟着进入苦海深处，必然会死在它的手上。

    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者一头扎入了苦海之中，像是一个感觉不到恐惧或者痛苦的石像一般。

    黑王能感应到，这个外来王兽，也是精神力量极强。他的精神力的级数恐怕远在任何一头王兽之上，黑王知道如果在其他任何地方，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苦海内不一样，即使由于地球战略的失败而流失了六成力量，但此地是他精心构筑的陷阱，其中游弋着四万头天狗同族。每一头天狗兽都是精神力强大的极竞生物，以苦海的水作为媒介，黑王可以将四万天狗的精神力连接起来，形成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

    这个力量的强大程度，即使是另外十一个王兽中的最强者，也会因深深忌惮而不敢涉足苦海之内。

    每头王兽都有自己的底牌，而苦海深处，就是黑王的底牌。

    全速推进的但丁在水中速度仍旧很快。黑沉沉的苦海底，灵王铠浑身散发着明净白光，像是游弋于地狱的天神。

    在黑暗的水底，但丁察觉到了什么。

    一股黑暗而强大的精神力量从苦海深处涌了起来，竟然比之前所追踪的目标，要强大了几十倍！

    但丁已经进入了黑王的领域之中，四万头隐藏在水中的天狗兽，精神力被黑王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兽头实体。

    兽面充斥了无底深渊，一双眸子如同天上红月一般巨大，在水底有如此一个庞然巨物，普通人看一眼可能都会发疯。

    如果陈佑在此地看到这个景像，必然会想起他在歧路世界中，破解黑王幻境之时，在东华江底看到的那一幕。同样是巨大的兽头，如红月般的双眼，几乎一眼就能勾起人的深海恐惧症。

    可是，当时那是在幻景之中，这个却是在真实的时空中浮现。

    穿戴着灵王铠的但丁，悬浮在苦海深处，由于心灵之火的燃烧，身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晕。有着强大力量的他，即使看见如此恐怖的景象，心中却也不为所动。

    白色飞鸟般的头盔上，额心那枚舍利激发出明亮炫光，在黑暗海底浮现出一圈七彩的光晕。

    但丁正在用心灵之火强制驱散黑王的梦魇大阵。可是，已然拥有四万天狗兽的协助，黑王的实力已和之前天渊之别。

    兽头喷吐出一团黑云，滚滚而来。七色光晕一开始尚能阻挡住黑云的攻潮，但渊底泛起更多黑云，直接将但丁包裹了起来，形成了一个黑云球。

    纵然穿戴着灵王铠，但丁的心灵之火有一瞬间没能抵挡住黑王的精神力攻势，被梦魇所吞噬了。

    但丁再睁开眼时，裹住他的浓浓黑云散尽，他站在了一处无比熟悉的地方。

    在云絮花海上，圣徒人遥遥相隔地站着，仰望着云天台上，千年歌姬为每年一度的光辉祭典而歌唱。

    空灵美妙的声音直上云霄，令花海中所有圣徒人沉醉。

    但丁遥遥看着像是女神降世一般的自己的妈妈，觉得无比的安宁和幸福。

    接着，场景一转，但丁来到了那个经常在他噩梦中出现的黑沉沉的居塔内。

    那是他母亲千年歌姬的居塔。在那里发生了但丁一生中最最痛苦的事，以至于他的心灵火种启用了保护机制，让他忘却了那一切。

    现在，一切重新在但丁的眼前上演。

    那个美丽的女人，此刻像是褪去光辉，苍白而虚弱地躺在床上，窗外的阳光只投射进来一隅光明，照亮了她显现出衰老的容颜，三只银目在阳光下闪动。

    由于但丁过于强大的心火天赋，以及歌姬不愿像其他圣徒人一样，让儿子过早的离开自己身边，使得她不幸染上了“野火症”。她已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灵火种，终将会被自己的心火燃烧殆尽。

    年幼的但丁就这么站在妈妈的窗前，像是平常的日子一样，又被妈妈拉起了小手。她的手此时凉凉的，与平日的温润不同。

    躺着的歌姬说了一些话，但丁不记得了，所以他没有听清。但他清楚记得，妈妈连呼吸都渐渐困难，却开口为自己唱歌。

    是辉煌祭典上，妈妈在云天台上唱的那首歌，是一首古老的歌谣，意在抚慰这残酷世界中所有的生灵。

    妈妈曾经为所有人而唱，那歌声深远辽阔，直上云霄。

    现在她为了安慰但丁，只为他而唱。嗓子喑哑，但丁却还是觉得好听极了。

    “妈妈……”

    歌声中断，歌姬突然痛苦的呻吟起来，额头的心火往她浑身扩散，白色的苍焰将她的身体作为燃料，安静而不可逆地将这个美丽的女人渐渐烧为灰烬。

    年幼的但丁只能呆立在那里，看着自己最爱和最爱自己的母亲化成了灰。

    窗外来了一阵风，将灰烬慢慢卷走。窗外云絮花海因风涌动，像是遥遥地与他道别。

    但丁年纪尚幼，懂事却很早，所以还小小的他，已经心痛极了。

    这个心灵的缺口永恒地存在着，时刻逼迫着他，想让他陷入疯狂。

    焚天大灾时，没有人知道位于原动天内的但丁在想什么。他其实在想他母亲的离去，最后的歌声，以及风卷走灰烬，以及窗外涌动的云絮花海。

    后来，他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错事，但似乎从那天开始，他再不会为自己犯的过错而愧疚。

    因为他的母亲永远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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