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李氏启元王朝虎据中原,划天下为十三州而治,州下又设有道、府。 启元李显皇帝励精图治,启元中兴。 启元入蜀须过蜀道,蜀道艰难,西蜀东皇氏居险而统。 湖苏广三州气候宜人农商富足,民间重教化,士子之风盛行。接了湖广往南人烟稀薄,深山密林虫兽险恶,只流传着一些不知真假的奇闻密谈,有说龙蟒相争吞云吐月,有说巫部以蛊治人,皆是中原人没见过的神奇景象。 启元以北广袤草原自古便有游牧民族世代逐水草而居。到了这一百年草原上出了一位治世雄才,一口气收服了草原大小三千部族,被奉为草原共主,更建立了与启元划雁门关而分治南北的北疆政权。草原人尊称为天可汗,中原人则习惯叫北疆帝。 启元北疆几乎同时兴起壮大,两国兵甲盛而民富足,两位雄主各有大野心,朝堂上下丝毫不曾懈怠以期吞并彼此完成自古未有的耀世功绩。 草原人擅骑射,即便女子也可挽弓挥刀。到了近三十年更是号称养骑兵百万,中原依边关城池为守,双方彼此纠缠消耗近十年不分胜负,启元更是以北疆猛骑为师,以战代练,硬是掏出了号称足以踏平春秋的三十万铁甲骑兵。 是年秋末,启元太子李诨奉御召,领广陵军十万,兵犯西北帝沙佛国。 帝沙举国皆信奉佛教,世代国主更是要在继承大位前于世宗禅师座下听经学法,算是政教合一。所以帝沙才有了佛国的美称。 启元十万广陵军一路西行竟未遇到太大抵抗,兵行半旬就听的探子回报,说帝沙国主已经遣散八千近卫僧兵,在籍和尚也都给了盘缠礼送出境。 将军帐里太子李诨听到消息不由得一阵讥笑。 “父皇早就有言,这帮出家和尚就如同蛀虫一般,不事生产却偏要万民供奉,与吸血蛭虫无异,帝沙全国不过千万人口,在籍和尚便有百万之众,真是可笑。” 站在一旁的副将听到太子一番评级也不言语只是稍稍点头表明自己听到。 太子对副将欠奉态度也不在意,只是想到了出兵前父皇李显把自己召到养心殿的那番情景。 养心殿里鎏金香炉燃着上好的檀香,跟在李显身边蒙圣宠数十年不衰的内监黄三石里领着太子进到养心殿给太子搬了圆凳又帮皇上暖好了手炉才悄然退了出去。 李显放下手里的兔毫,把东海道加急送来的折子轻轻阖上。 “太子可知朕为何要不顾臣子的反对坚持出兵帝沙?” 太子坐在圆凳上只挨了一小半,小心翼翼的听着李显的询问,仔细思量之后才开口说话。 “父皇曾说出家和尚不事生产但需平民供奉,只以因果轮回福难报应恐吓世人。再者那帮和尚口中动不动就说佛祖视众生平等,凡事皆有因果,只需积德行善便可为惠及后世,且不说这等虚无飘渺的说法能不能叫人向善,单就众生平等一点就可定为包藏祸心。但若世人真当了真,君臣长幼便也没了规矩。” “算是吧。不过这样还不至于让朕大动干戈。”李显看了看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太子,并不以为意。他这番藏拙虽说还没有炉火纯青的地步,但相较于其他皇子,李诨更要符合自己的心意,不过最后能不能走到那个位置还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儿臣愚顿,还请父皇明示。” “李氏先祖有云,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个规矩便是法,国法家法,依法治天下,这是朝堂政治也是世俗人间。可你知不知道就算王朝更迭,皇权强大,仍有些人不会将之看在眼里,眼看你今日高楼平地起,明日成瓦砾,他们可以选择袖手旁观也可以暗中参与,但始终不会损伤他们自己个儿。” “父皇指的可是那些江湖武夫,宗派世家?”太子开口小心问道。 “他们啊,”李显并未回答,只是感叹一声,接着又开始咳嗽起来。“江湖武夫就像是长在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却总也割不完。要是出了几个硬气扎手的,说不定还要扎的自己鲜血淋漓。” 太子心中了然,以自己父皇的个性岂会甘心看着有谁超然于皇权之外。百年江湖总有大才,说不着什么时候就出了个剑仙刀神,到时候朝廷都要看几分他们的脸色。自春秋便有侠以武乱禁的说法,可说到底还不是自恃有几分修为便不顾法度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 “本朝首辅王明阳寒门士子出身,官场浸淫了数十年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亲手编修了本朝律法并开启了万民好文从仕的龙门河渠,文治天下即便有几个赢骨头也不妨事,文官所求不过名利,忍着他们倒还能落下个君臣相惜大度明君的口碑。但那些傲气的江湖人就难管教的多。” “江湖中人就算再万人敌,也敌不过咱们动辄数万的军队不歇一刻的冲击,又有几个敢跟朝廷做对。” 太子身在宫中从小耳濡目染,向来推崇朝堂庙术,江湖武夫再风流在太子看来也是莽夫行径,根本上不了台面。 对于太子的看法李显也不说什么,只是呵了一声,然后继续说。 “朝堂江湖各有气运,但江湖气运往往会是个人承载,所以前有儒家夫子,后有道家真人,到了现在这百年,又出了个以剑道问天的宁逍遥,引的无数江湖雏儿挎剑出行。” “国运虽然更盛,但要惠及万民也要分掉大半。与为夫半师半友的武当山真人张铭钧道士曾说,佛门道家皆是修心,一朝悟道便可开了天门。佛门修禅,有金刚罗汉菩萨,坐化成真可免六道轮回之苦,上一代佛门世宗万象老禅师坐化于西北九华山,当时记录坐化之时西方有佛光,道家得道飞升亦有天象。越是如此,世人越向往这座江湖,求佛问道以武为径欲窥天门者如过江之鲫。这百年除了那个剑仙宁逍遥,江湖似乎比以往沉闷许多,难得有几个名声天下的真真人。而佛门名声更是每况愈下,这跟佛门中人近年都追根朔源逐渐西迁有关,也是佛门人才凋零所致。你父皇想要为李氏启元筑下万世根基,便要从斩断江湖气运开始,江湖没了风流自然就不会再有人念想。之后不管蜀地北疆,再有你们兄弟齐心一齐出力收拾,这天下便干净了。” “父皇龙体正盛,天下大同的万世功绩自然还得由父皇亲手造就。” 国君之位太过敏感,就算是太子也得小心翼翼。谁知道自己的哪句话说错就有可能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显也不说什么,只是呵了一声。 太子看着眼前自己的亲生父亲刹那间有些出神,这才敢悄悄抬手抹去额上的汗珠,跟李显皇帝时间不长的一番对话已经让太子冷汗直流湿透了紫黄锦袍。 太子从养心殿里出来早就在门外候着的钦天监监正苏世玉恭敬的跟李诨行了礼,然后被黄三石带了进去。钦天监,太子心里转了几下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也没去多想。 帝沙国灭,驱逐僧侣无数,唯排名僧籍第一的文空禅师不见踪影。 帝沙国主木方想为保国民不受屠戮主动遣散兵民投降,但仍单骑出城凭一己之力连续将广陵军骑兵先锋,校尉十人挑落马下。 李诨下令步卒排阵强行推进,木方想与广陵步卒站于城门,又死人数十。 最后木方想死于广陵骑兵冲击。 “他既然一心求死必然不会惜命,知道就算举国抵抗也免不了城破人亡的下场所以才遣散兵民不战而降,但作为国主他是死在了守卫城门的战斗中,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可敬明知不能而为之!” “以国主之礼,葬了吧。” 李诨说完走上城楼,眼内尽是佛阁林立,耳中似乎还有喃呢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