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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说:“我之前听过赵老师在医学院的一个讲座,他提了一个例子,人的大脑中会有一些神经元,对应特定的声音,比如喊受试者爱人的名字,那个神经元在实验中就会亮起来。” 林维桢笑道:“挺浪漫。” 何清说:“但语言决定思维,还是思维决定语言,这个因果关系很难讲。” 林维桢:“是,萨丕尔沃尔夫假说,就是‘语言相对论’,在学界讨论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定数。前几年一部讲外星人语言的电影就是讨论语言相对论的,叫《降临》。” 何清:“我看过,不过当时没想语言学的东西,只顾着看费马大定理了。” 赵琳琳咂咂嘴,悄悄问道:“跟何清当室友,是不是压力很大啊?” 姜枫终于有了话语权:“大,当然大了,不过我看林维桢跟他挺合得来的。”他说着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学术CP吗?” 赵琳琳笑着回了一个大拇指。 林维桢高中的时候也没这么学术范儿,赵琳琳心想,比起一贯这样的何清,他更自由,更浪漫,更多愁善感。 十二点钟,讲座在法语系系主任的致谢中走向尾声。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林维桢和赵琳琳作为东道主,找了一家附近口碑不错的小西餐厅。 姜枫饿到前心贴后背,为了在妹子面前保持形象,忍的好生辛苦。 但来回奔波,又听了一场并不懂的讲座,姜枫总归收获了赵琳琳的微信,心里美滋滋的。 何清晚上还有实验室的排班,不能在W大待太久。饭局将尽,怂了半天的姜枫终于鼓起勇气,掏出了那本钢琴书,小心翼翼地问道:“第一次和女孩子吃饭,总要带点儿什么,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赵琳琳惊讶地低头看去,这刚好是她盼了很久、新发行的珍藏版。 “谢谢你!”赵琳琳接过,“但我也没准备什么,那这顿饭我请客吧!” 林维桢笑道:“你请姜枫就行,何清那份我付。” 赵琳琳玩笑道:“那何神给老林带什么礼了?” “不用,”林维桢抬头朝对面的何清看去,“他来就是礼物了。” ## 第 11 章 ============================== 林维桢每次都不知道如何跟何清告别。 这个年纪很多话已经说不出口,骨子里的骄矜又不允许他像肖雯茜一般,在喜欢的人面前撒娇示弱。何清来如风,去如风,像一道绚丽的点缀。 林维桢留不住。 他和赵琳琳去地铁站送走何清和姜枫,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在许盈家林维桢也有自己的卧室,那本来是间书房,许盈接他过来之前找人移走了大柜子,摆上一张新床。书房朝南,窗外满目翠叶,林维桢时常站在那儿往远看,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 许盈脾气不算太好,倘若张子轩犯了错,难免被吆喝一通甚至挨打。但诸如打碎盘子这种事情,如果对面站的是林维桢,许盈总会克制五六分,教育几句草草了事。张子轩年纪小,对此愤愤不平,还拉林维桢当过替罪羊。 但这些小事,对于敏感的少年而言,便是“外人”的烙印。 他不爱与人说,也找不到人说。时间久了,便再不与人说。孤独是一种安全感,只是以孤独为代价换来的安全感,会把人拽进更深的孤独。 何清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想要探寻的人,他想要走进何清的世界。 然后永远扎根。 林维桢躺在床上,扯过被子,把头埋在了里面。 第一次见何清,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高一军训,所有人穿着一样的迷彩服,在烈日下晒成烤肉干,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有一天晚饭后林维桢差点迟到,他绕过一个个方队,往九班的固定集合点跑去,一不小心被风吹走了帽子。 军训迟到是大忌,但丢了帽子也难逃一篇检查。林维桢心里叫苦不迭,急忙转身去捡,终于把帽子攥在手里,长舒一口气的同时没太留意,和另一个狂奔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当晚,其他人坐在地上准备拉歌比赛,林维桢和对方一起罚站。教官训了几句,便带着大家唱起了“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林维桢,”那人小声道,“今天对不起,是我没看路。” 林维桢道:“没事儿,是我自己没注意时间。”他略略偏头,朝对方瞥了一眼,“你知道我名字啊?” 九班一共六十多个人,只在军训第一天有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环节,那会儿天色已晚,说话人的脸都看不清楚。除了室友,大部分同学还是陌生人状态。 “嗯,”那人道,“‘王国克生,维周之桢’,好名字。而且你唱歌挺好听的,今晚拉歌,教官还让你罚站,可惜了。” 林维桢笑了笑,反问道:“你的名字呢?” “何清,”对方说,“清澈的清。” “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Mi so la mi so,La so mi do re,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不远处合唱还在继续,校园上空回荡着令人艳羡的青春之声。那时候还没人知道,“何清”这两个字,会在未来的三年,成为九班排名榜首位的常青树。 何清换好衣服从实验室出来时,繁星已经洒满夜空,路灯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周遭一片寂静,唯有图书馆门口还有人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