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颠倒
那个谁的这幅画名为《盘古之殇》，从理论上讲，他这幅画的等级，甚至要比吴道子的《穷丹青之妙》还要高。 《穷丹青之妙》虽然也是吴道子的大道之一，不过却是他画出来的。 那个谁的《盘古之殇》，并不是画出来的。 它是一幅画，也是一双眼睛。 是那个谁的眼睛，也是盘古的眼睛。 或者说，是盘古大神陨落前最后一息的双眼，所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如今风吕就被困在这景象之中。 盘古之殇里边，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是的，单纯的黑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风吕动弹不得，看不见，闻不到，摸不着，只有听觉以及思考能力还保留着。 听觉只能听到那个谁的声音，那个谁不说话的话，这里永远都不会有声音。 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 风吕对于黑暗并不陌生，甚至对于这一片黑暗也不陌生。 他认得这片黑暗，这片黑暗里，有着盘古的气息，很微弱，几乎不可察觉，但确确实实的是存在的。 这片黑暗与无间地狱有着一些异曲同工的相同点，这里跟无间地狱一样，没有时间没有空间这个概念。 盘古之殇与无间地狱之间的区别就是，这里受者有间。 那个谁不可能做到将风吕永远的困在这里，或许风吕会在这里度过不知多少万年的岁月，但他总能出来的。 在现界中，那个谁最多维持这个状态不超过一盏茶，也就是十分钟，这是极限了。 这十分钟里，虽然无法折算成盘古之殇里的时间，因为这里没有时间这个概念，不过却能根据风吕的心境崩溃程度推算。 寻常人若是进入，仅是一息便会彻底疯掉，重则变成毫无意识的行尸。 这是一片极其考验道心的空间。 道心越稳固，能撑越久。 无间地狱也并非真的没有时间这个概念，它有时间这个概念，但又不算得是时间的概念。 按幽冥的时间算，每过十八万两千五百年，无间地狱里就会出现一道光，这道光被地藏王佛命名为无间深狱，也可以成为希望。 这是无间地狱里最让人绝望的一道酷刑，没有之一。 在这世上最让人绝望的不是死亡，最让人绝望的是希望。 因为在无间地狱里根本没有死亡。 当你在一个无比黑暗的地方度过了十八万两千五百年时而又不能死的时候，出现了一道光，一道名为希望的光。 这时候就不叫希望了。 叫无间深狱。 无间地狱里的犯人最怕的就是看到这道光。 因为当你觉得你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道光告诉你，你并没有死。 它不仅告诉你并没有死，还告诉你，这里是一处牢笼，你正被困在一处牢笼。 永永远远。 直到下一个十八万两千五百，它还会再次出现提醒你。 永永远远。 没有比这更折磨人的深狱了。 盘古之殇里边就没有光的存在，它由始至终都是一片漆黑。 一片连不朽天道都能抹杀的漆黑。 或许当年盘古就是看到了这片漆黑之后，才绝望的死去。 并且是真正的死去。 因为没有光，没有希望。 所以盘古死了。 风吕在第一次接触这片黑暗的时候，是在旧盘古界里边的天道节点。 那时候旧盘古界里还有三个节点。 风吕的家族，就守护着一个，直到有一天，它突然就崩溃了，毫无预兆的崩溃。 崩溃的同时，还将风吕拉入了这片黑暗中。 那时候的风吕并没有在里边待多久，因为他觉得他只是在一片黑暗的地方睡了一觉。 一觉睡醒之后，他就看到了光。 仅仅是光，他的族人，都在节点崩溃的时候死去。 若不是他父亲正好在外界游历，恐怕他就没有父亲了。 那场崩溃中，风吕是唯一存活的人。 他父亲回来后问他原因，风吕自然是答不出来。 再之后，他父亲将他送上了天庭大学，从此，风吕就再也没见过他父亲。 他也没再回过一次旧盘古界。 对于这片黑暗，风吕并不讨厌，甚至有些怀念。 “风吕，你真不打算用藏剑？” 那个谁的声音再次出现，他似乎对于逼迫风吕使出藏剑这件事特别的感兴趣。 风吕笑了笑，说道：“你就那么想看？” 那个谁回应道：“是的，因为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我，你的藏剑，可以打破黑暗，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因为我被这黑暗侵扰太久了。” 那个谁的声音变得沧桑起来，他的年纪实际上并不大，甚至没风吕大。 可从他的语气里，风吕好像看到了一个被黑暗困行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人。 此时的那个谁，就好像一个被困在无间地狱的囚徒一般。 “我这一剑，还不能出。” “可我眼中的黑暗，越来越近了。” 风吕沉默了，他没有再回应那个谁，他并不想出这一剑，他总觉得自己这一剑，只有在第九境的时候才能出，不知为何。 “我知道你能打破我双眼的黑暗，我很早就想去找你，当今天道一直限制着我，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机会，一个天道承认的机会。” 说着＂天道承认＂这四个字的时候，那个谁的语气中满是苦涩。 当初他得到天道承认的时候，却并不是这般，相反，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 “我知道你在追求那完美的一剑，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完美，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刀剑巨峰神韵试炼那天，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风吕依旧沉默，但心中已经有了松懈，是的，那天他已经出过一次剑，他想要的藏剑，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正如他师傅铁无心所说的那样，他的无心剑，也是差了那么一点。 “帮帮我，哪怕是暂时的也好，我不想再看到这片黑暗了。” 那个谁带着恳求的语气，风吕那边依旧没有回话。 十分钟的时间快到了，那个谁快维持不住盘古之殇的状态了，位于盘古之殇里边的风吕，心境始终如一。 对于风吕来说，似乎并没有过太久，连打个盹的时间都算不上。 也正因为风吕如此特性，他才有打破黑暗的能力。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进入吴不二的梦境，进入旧无间地狱，进入那个颠倒的时间线看到南湘子。 “藏剑！” 那个谁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传来一声炸响，紧接着的他的双目好似被一柄利刃划过，一丝刺痛，刺激到了那个谁的神经。 没有人能伤到他的双眼，哪怕是吴道子这种圣人。 今天风吕伤到了。 那个谁也并没有因此双目失明，他的双眼，多了一道细微的剑痕，在他的瞳孔上，横线而过。 风吕睁开了双眼，此时的他，正处于一个极其玄妙的状态。 似八境，似九境。 那个谁微微笑道：“多谢，同时也恭喜。” 风吕摆摆手，叹道：“别恭喜了，帮你砍了这一剑，我等于放弃了晋升九境的机会。” 那个谁脸色微变：“这……”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自古福祸相依，我觉得这一剑斩出之后，有一场机缘在等着我，而且再说了，天道诅咒这种东西，是身份的象征啊！叶鸭子那家伙不就是被诅咒了，诸天闻名啊，看来小爷我准备要出名了。” 那个谁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怎么感激风吕。 风吕为他放弃了晋升九境真仙的机会，同等于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那个谁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让风吕去放弃这一切，毕竟他跟风吕，只能算相熟，可他还是放弃了这一切，替自己斩出了这一剑。 那个谁原先也并不知道风吕会要承受这样的代价，或许风吕本身也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别说风吕不答应，他自己也不敢强求。 “我并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颠倒的地方，在所不辞！” 风吕怔了怔，紧接着眼前一亮：“你…你好像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了，不对，我好像能记得你的名字了，颠倒，原来你叫颠倒！” 颠倒点头笑道：“认为原本“不存在”的事物是“存在”的想法被称为“颠倒”，所以我名叫颠倒。” 风吕笑着拍了拍颠倒的肩膀道：“很好，以后你就是我的二号小弟了！” 颠倒反问道：“那一号是谁？” 风吕笑眯眯道：“当然是你的小师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