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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靡初一出来,见外头天色已黑,冷风侵袭,带着硝烟味, 西风夜幕通红,想必是一场恶战。她望了一会儿,手抚着额头,轻微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不出的疲倦。 顾浮游那住处在会堂后侧。钟靡初进入会堂从侧门进,穿过走廊,走到左侧,身子隐在昏暗的地方,站在殿柱旁见到了歪坐在城主宝座上的人,看了她一会儿。顾浮游只是撑着脸,欣赏左圆融的痛苦。 她走过去,上了台阶,走到她身旁:“你的事做完了么?” 顾浮游回过头来时,许是脸上冷久了,其余的神情没有苏醒。她看着钟靡初时依旧是冷冷的没有多少表情:“你来兴师问罪?可能坦白从宽?” 钟靡初静静的看着她。顾浮游与她对视,片刻后,微微一笑。两人默契的不再提及此事。 钟靡初将顾浮游上下一打量,伤得不轻,鲜血将她的衣裳染了色,扎眼。 钟靡初伸出手,想要将她脸颊上的一块血迹拭去。顾浮游察觉得她的动作,偏头避开,自己伸手在脸上随意一抹。钟靡初的手僵在半空,许久,默默收回。 “钟靡初,你回东海去罢。” 钟靡初一怔。台阶下左圆融短促的喘息,像垂死的病人一口气呼吸不过来,越来越粗,越来越迫急,最后戛然而止,断了声息。顾浮游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起了身,走下台阶,弯下腰,伸出左手将钟靡初垂在台阶血迹畔的裙摆微微提了上去。 钟靡初回身望她。 顾浮游赤脚踏着红绒毯,跨过尸体与血迹,向外而去:“差不多要与左韶德撕破脸面了,毋须再向他解释你的去向。” 走未几步,顾浮游力竭,那伤确实不轻,她一阵眩晕,踉跄了一步,将要跌倒时,眼前白影一晃,一人扶住她,她跌倒的势头稍缓,跪坐在地上。 钟靡初半蹲在她跟前,不冷不热的说道:“过河拆桥。” 离两人不远处便是一具左家修士的尸体,很煞风景,顾浮游看到钟靡初的衣角盖在了那一片干涸的血迹上,目光移到钟靡初脸上时,说道:“还有忘恩负义。” “你自己倒是很清楚。” “死了一次后,唯一长进的便是有些自知之明了。” 钟靡初恻然:“阿蛮。” 顾浮游问道:“钟靡初,你为什么不愿意走?” 钟靡初没有应答,她出来时,见到外边景象,便知不用再带着面具,已将面具摘下。顾浮游能清楚看到她的神色,看到她的双目。许多话不用明说。 “钟靡初,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现在不走,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阿蛮,总是你在赶我。” “你不走?”顾浮游倾过来,将右手上的鲜血抹在了钟靡初白皙的脸颊上,绝俗的脸成了花猫脸,亦是绝俗的花猫脸,顾浮游双手捧着,恐吓道:“钟靡初,你就要声名扫地啦,届时说起南洲兴风作浪的大魔头,便是陛下与其狼狈为奸,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不,阿蛮,你是英雄。” 顾浮游搂住她的脖子,笑的浸出泪花,笑倒靠住她肩窝:“只有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以前是,现在也是。” 钟靡初揽着她的腰,说道:“让我带你去疗伤。” “没有大碍,放着也会自己好。” “要爱惜身体。” “这又不是我的。” “也要爱惜。” “钟靡初,你现在怎变得这样啰嗦。” “……” 顾浮游靠在她肩上,阖着眼,微笑道:“我喜欢听你啰嗦。”她并非心如磐石,做不到一次次推拒钟靡初,特别是在左青锋死后,心里空洞洞一片,时间极为难捱,并不能立即去找下一个复仇的人,想要用些什么填补时,钟靡初走了过来。 欲罢不能。让她走,已是最后的克制。 钟靡初一愣,眉眼漾开一点笑意,抱住她,脑袋轻轻靠住她。 天蒙蒙亮,薄雾氤氲,顾浮游靠着她,不知是太累了睡了过去,还是伤重昏迷。钟靡初抱起她,依旧回到先前的寝殿,让斋先生去找医师来,所幸那些奴隶中有修习炼丹医术一道的,替顾浮游看过,青鸾的身躯不比凡人那般娇弱,伤势确实无碍,只需静养休息。 这一次换了钟靡初坐在床边,看着顾浮游睡颜。斋先生直摇头:“风水轮流转,轮流转。” 顾浮游午时方醒,看到坐在床边的人,眨了眨眼,方想起昏过去之前的事来,她发呆时。钟靡初已发现她醒了,见她朦胧模样,不知是不是弥补先前替她拭脸被她躲开的遗憾,伸手抚过她鬓间撩乱的青丝。 这动作温柔且暧昧。 顾浮游未躲,反倒起了身,转了个方向,躺在她腿上,侧过脸向她一笑:“我想你不会推开我。”她以往不会与她做这样亲昵的动作,现下她已妥协了,即便是占了青鸾的身躯,她还是个俗人,自私的俗人。她腹中空空,钟靡初是一碗酥酪,色香味美,原先为了抗拒,只有远远躲开,那香气仍旧能飘十里远,萦绕心扉。现下放弃抵抗,逐步试探,目前先嗅一嗅。 钟靡初确实没有推开她:“坦白从宽?”这样亲昵温驯,不由得怀疑她的动机。 顾浮游一怔,方想起自己昨日说过的话,听着像是要秋后算账:“我是伤患。” “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