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节
胡氏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吧？”蒋氏还是不敢信，“她，她不是应该劝皇上雨露均沾？” “那身为嫡福晋，新人进府，总要安排几日侍寝的吧？”胡氏反问。 蒋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这是她有心忽略的事情，也是她一直没有认真去想的事情。 “我一直就觉得奇怪。”胡氏道：“按理一个贝勒府，后院的女人那么多，明面上，福晋不是应该有个大致的安排？比如福晋几日，侧福晋几日，格格几日，侍妾几日？当然，爷们是不是愿意按这个来，那又另说。可咱们进府后听说这事没？当初给咱们说府里规矩的时候，压根就没提这件事。” “你说实话，你那晚侍寝到底是怎么回事？”蒋氏看着胡氏突然道。 她心里突然生出几分疑虑来。胡氏那晚侍寝也是奇怪。其实按新人进府后的第一次侍寝，都不大会是叫到前院去的。便是去了，多半也是会留宿的。结果胡氏半夜就被送回来了。 胡氏的脸刷一下就白了。这事与她来说也是件丢人的事。如今突然被提起，当初的那种难堪和羞辱仿佛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看胡氏的样子，蒋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但她现在也没有嘲笑胡氏的心思。至少胡氏还被召去同八爷处了那么一两个时辰，而她自己，至今连单独见八爷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说，她们要提点的其实不是别的，是让咱们死了侍寝的心。”胡氏调整了下情绪道。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可仔细回想从进府后到现在的情况，还有几次韩氏、汪氏她们说的话，还真就是这个意思。 蒋氏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其实同胡氏想的一样。 “咱们也该问问，府里前面那些不在了的人，到底都是怎么不在的。”胡氏道。 她们已知的只有雅尔哈的生母刘氏是难产而亡的，至于其他人都不清楚。 “是该问问了。”蒋氏点头，“不然就咱们俩这么不明不白的，哪天真把自己折了都不知道。” 原来在府里的时候，也知道难见家人一面，也难通消息。如今在宫里就更难了。但八爷登基，大封后宫，就这么几个妃嫔，家里人肯定能听到消息。虽说她们现在无宠，可也是个嫔位，家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跟着沾光。若是地位不保，别说自个儿受罪，家里人也会跟着担心。 “咱们要不去问问张贵人吧。”蒋氏道。韩氏、汪氏都比她们位分高，有些话不好问，也不好说。但张氏比她们位分低，说不定还能多问点事情出来。 “缓两日再说吧。”胡氏道：“左右皇上如今在孝期，咱们便是想侍寝也不可能。” “今日之前我还想着讨好皇后娘娘能多点机会，如今看来，最多是帮着管个宫务。”蒋氏苦笑道：“后宫就这么几个人，能有多少事情？现在连张贵人都无事可管了，咱们分那一点点权又有什么意思。” “你当韩妃和汪妃就真是为了那一点点管事权？”胡氏冷笑，“不过长日寂寥，找点事做好打发时间。你不想要，别人还不一定愿意分给你呢！” 蒋氏被怼了也不生气，反倒笑道：“你说，咱们这算不算坐了个富贵牢？” “这话可别被人听到了！”胡氏瞪着她，压低嗓子道：“你拿皇上的妃嫔和大牢里那些罪人比，不想活了！” “是我失言了。”蒋氏连忙认错。她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真要是一辈子都只能如今这样，咱们只当是为家人造福了吧。”胡氏再次露出苦笑来。 蒋氏默不吭声，但心里也是认可胡氏这个说法的。她不是那种有雄心大志的人。虽然不甘心一辈子守活寡，但若是因为争宠丢了性命，或是被打入冷宫，那她还是情愿守活寡的。 如今看来，韩氏她们恐怕都是一样的想法。毕竟就像她们说的，当你抛开争宠这件事，其他的皇后娘娘都好说话。 不说别的，她们进府这么久，就一直处于被放养的状态。没有特意立规矩，也没有下马威。除了皇后，其他人也算是和善，没有人明里暗里的欺负新人。从这方面来说，氛围确实是不错的。 “你回吧，我累了，想歇会。”胡氏显然情绪低落，直接下了逐客令。 蒋氏也不在意，她这会也一样情绪低落，起身道：“改日去张氏那记得叫我。” 胡氏连话都懒得说，点了点头，就算是送客了。 另一边，韩氏没有回自己宫，而是真去汪氏那窜门子了，还拉着张氏一块儿。 “也不知道那两个听明白咱们说什么没？”韩氏喝了口茶道。 第1073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汪氏吃了块点心，笑道：“你也是爱操心。咱们该说的都说了，明不明白，那是她们的事了。今儿连张贵人都开口了。要是这都不明白，那咱们也没着。” “也是，有些话咱们也不便说得太明白。”韩氏点头。 “两位娘娘都是聪明人，会明白的。”张氏道。 “今儿你倒是难得了。”韩氏看向她道：“平日里你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 “娘娘又笑话奴婢了。”张氏笑了笑，道：“皇后娘娘如今有身孕，最忌劳心费力。奴婢也是为了娘娘，不想这太平日子弄出什么事来。” “如今孝期呢，她们想做什么也都收着点。”韩氏道。 “那不一定哦。我今日可是看她们俩眼神都在皇后娘娘身上转悠呢！”汪氏道。 大家坐一块儿说话，免不了互相打量。蒋氏和胡氏自认为眼神隐晦，其实都被看在眼里。 张氏点头，“奴婢也注意到了。奴婢猜，她们是想从皇后娘娘那走捷径。” “那可找错地了。”韩氏笑道。 “所以奴婢才想着说两句。一是免了她们白费功夫，二也是免得她们扰了皇后娘娘安胎。”张氏道。 韩氏看了张氏一眼，笑道：“张贵人还是事事都为皇后娘娘考虑，难怪娘娘最喜欢你。” “娘娘对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怎么报答娘娘都不为过。”张氏认真道。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若是换个嫡福晋，便是她养活雅尔哈有功，也绝不会有后面的境遇。 “你看着，指不定这两人改天还要来问你的。”汪氏道：“她们就算想明白，心里的疑问也多。” “那倒是无妨，奴婢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张氏笑笑道。 “说起来，我倒是没想过贵妃娘娘会有今日的样子。”韩氏道。 舒舒觉罗氏刚进府的时候，她们都以为池小河迎来了一位劲敌，会打破府里的平衡。谁知都不用池小河出手，舒舒觉罗氏自己就把大好形势作没了，然后八爷就再也不去她那里了。 这之后，她们又都以为舒舒觉罗氏再没有翻身的机会，谁知这人沉寂了一段时间，竟又重新取得池小河的信任，开始管家，后面甚至让八爷都变了态度，也是让人意外。 “不过是吃一堑长一智罢了。”汪氏道。她当年不也一样犯过傻，差点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其实还是皇后娘娘大度。”张氏道：“她总是肯给咱们机会的。” 汪氏点头，这话她是再赞同不过的。她自己不就是因为皇后娘娘多给了一次机会，才能像今日这样过得舒坦？其实皇后娘娘完全是可以不给机会的。 “咱们这些人，好像除了张贵人，都是一样吧。”韩氏自嘲的笑了笑。她当年何尝不是也动过心思。 “奴婢也是一样的。”张氏苦笑道：“只是奴婢身份太过低微，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不值一提。” 当年她即便是个小小的侍妾，也是一样想过争宠的。池小河刚进府那会，谁都看得出来八爷对福晋并不算喜欢，旁人还是有机会争一争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机会就越来越少，到最后是一点都没有了。 没有人会一开始就甘心的。除了身份地位的差别，大家都是八爷的女人，凭什么就有人天天吃肉，其他人连口汤都没得喝？ 不断的有人去争，有人去挑战，但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渐渐地，大家也就认清了这个事实。 刚开始可能还以为问题出在池小河身上，觉得是她使手段。但等真正看明白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是八爷自己一颗心都放在福晋身上，不愿意多看旁人一眼。 明白了这一点，就真的没有争的那份斗志了。 张氏的话让韩氏和汪氏都有小小的惊讶。她们进府的时候，张氏就没什么存在感，倒是没想到她也曾经是动过争一争的心思的。 “但愿蒋氏和胡氏不是爱钻牛角尖的。”半晌，韩氏开口道：“咱们这后宫人确实太少了点。要是就这还闹出事来，实在是有负娘娘的包容。” 池小河可不知道其他人比她更想维系后宫的稳定与和睦。她今日也注意到蒋氏和胡氏的目光，准备静观其变。 转眼中秋来临，这是八爷登基后的第一个中秋节，但因为还在孝期，便没办宫宴。但八爷还是带着池小河和几个孩子，陪着良妃一块儿吃了饭，赏了月。 这段日子除了八爷还在继续前朝的忙碌，池小河和良妃都在后宫里好好修养生息，两人这会的气色都好了许多，只有八爷还有些偏瘦，没有完全恢复。 “皇上就别劝臣妾和皇额娘了，还是您自个儿多用些吧。”池小河道：“臣妾看皇额娘如今都脸色红润起来了，倒是爷，脸颊还凹着呢！” “皇后说的是。”良妃也道：“如今入秋了，正是进补的时候，让太医院给皇上也开两副进补的方子，好好补补。” “皇额娘，您就别和她一唱一和的了。您是不知道，她每日里让人熬了补汤让儿臣喝，儿臣都要喝怕了！”八爷苦笑道。 “就这么喝也没看你长好，可见还不够！”良妃道。 池小河这下找到支持的人了，笑道：“皇上可别告状了，皇额娘和臣妾是一个阵营的！您就乖乖地进补吧！” “皇阿玛，您就别负隅顽抗了。”弘旺在一旁笑道：“这件事上，皇玛玛肯定是帮皇额娘的。” “哎，朕还没个孩子看得明白。”八爷扶额道。 大家都被逗的笑了起来，慈宁宫里传出一片欢声笑语。 而一墙之隔的寿安宫，此时却是冷清的很。虽然也有月饼，也有桂花糕，可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 “娘娘，今儿这月饼是您爱吃的蛋黄馅的，要不尝一个？”心柔看了一眼发呆的佟贵妃，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这些日子，佟贵妃越发的沉默。其实自打八爷登基，她就越来越少说话。身边的人都知道八爷登基对于佟贵妃来说不是好事。尤其是良妃当了太后，还压她一头。可这人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时候不得不认命。 第1074章 无趣的一生 对于贴身宫女的询问，佟贵妃恍若未闻，依旧坐着发呆。 她进宫时孝懿仁皇后已经薨逝，她就是佟家作为替代品送进宫的。那一年，她也不过才十五岁。入宫便封了贵妃，比德妃她们这些老人的位分都要高。 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她端坐着大殿中央，看着下面的莺莺燕燕，硬生生挺直腰板，做出镇定的样子。但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是害怕的，恐慌的！ 她不比姐姐好看，也没有和康熙青梅竹马的情谊，她这个贵妃位是康熙看着姐姐和佟家的面子给的！不出错，她也比不过姐姐，而出了错，则会被所有人笑话！ 初入宫的那几年，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直到她渐渐习惯自己的身份，开始熟悉宫务，坐稳贵妃的位置，她才想起来自己进宫后最缺的其实是康熙的宠爱！ 要说康熙该给她的体面也都有，初一、十五没有意外都会到她的宫里来。她初入宫的头三日，更是连着在她的宫里宿了三日。但她知道，康熙对她没有宠爱，也不会给她宠爱。 佟家的女儿有一个已经坐到了皇后，不会再出第二个了。 她那么费尽心思的有了个自己的孩子，她想着多年情分，也许康熙会一时心软，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怎么说，那也是皇家血脉。可不仅康熙容不得，佟家也容不得。 一个成型的男胎就那么没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过于坚强，居然没疯！ 小产的事在外人来看是一场意外，也找不到任何证据。但她就觉得是被人动了手脚。她身为贵妃又如何，也不过是一颗随时都被人操控的棋子。 她召了自己额娘进宫，想寻求一点安慰，可额娘也不过是佟家的说客。所有的人只看到佟家的利益，但所有人都忘了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再后来四爷同八爷的争斗愈发明显，佟家内部也一分为二，两边站队。而她，恰恰就是站错的那个！ 想到此处，她突然笑了一下，她这一生的运气可真是差呀！就连最后这一步也走错了。 不过，便是走对了又如何呢？她难道还指望能同良妃平起平坐么？不依旧是个太妃？如今康熙也死了，她们这些太妃有儿子的也许以后还能有机会出宫享受儿子的孝顺，像她这样没儿子的，不过是混日子等死罢了。 这么想想，她这一生还真是无趣的很。什么也没得到过，失去的却不少。 “娘娘，夜深露重，您要不进屋去吧，别着了凉。”心柔忍不住又出声说了一句。东西也不吃，就枯坐在这，也没抬头赏月，她是真怕坐出毛病来。如今白日里虽然天还热着，但夜里已经有了秋的凉意。 “心柔，这些年你和心悠跟着我也是受委屈了。”佟贵妃终于开了口，看向心柔和心悠，眼里多了几分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