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节
本来这是值得开心的事，但八爷这会却有些顾不上。康熙来了畅春园这段日子，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早先时候的恢复更像是一种回光返照。 良妃、宜妃和荣妃三人每日轮流在康熙的身边陪伴，而八爷一有空也是往那跑，连陪池小河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弘旺和弘曦作为八爷的两个嫡子，也是少不了要经常过去看望康熙的。这样一来，池小河这个皇后不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八爷一直怕她辛苦，之前都没让她去。再加上康熙现在状况不太好，池小河一个孕妇过去也觉得有些不吉利。 但如今却是不去不行了。 本来让康熙来畅春园是为了避暑，可现在他的屋子门窗都关的紧紧地，竟是怕他受凉。可对池小河这个体温本就比正常人要略高些的孕妇来说，那就闷热的厉害了。 她才进去没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后背出汗，也是亏良妃她们每日里都在这里陪上几个时辰。 池小河在床边给康熙行了个礼，但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应该说神志都已经不清醒，所以压根不知道来的人是池小河。 “皇阿玛怎么一下子这么严重了。”池小河还是有些难过的。嫁进皇家十年，她虽然接触康熙不太多，但她对康熙的印象其实还不错。至少对她这个儿媳妇是不错的。在一众妯娌中，她自认还是康熙比较喜欢的那个。就连她的孩子们也被康熙表扬过。这些年中，她和孩子们从康熙那得的赏赐也是不少的。 “太医说也就是熬日子了。”良妃在一旁道：“这次中风后太上皇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便是拿补药都吊着，还是一日比一日衰败。这个夏天怕是要熬不过去了。” 池小河听得唏嘘不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如今身子渐重，还是少过来。你皇阿玛知道你的孝心。”良妃道。不管她对池小河这个皇后有什么意见，但对池小河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很重视的。 “皇上也是这么说。可儿臣还是想多来看看太上皇。”池小河道。康熙得的也不是什么传染病，不过是中风之后的衰亡，她其实来看看并不碍事。她没有什么不吉利的那些想法。 不过显然不是良妃一个人这么认为。一旁的宜妃也劝道：“你过来也只是看看，太上皇现在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也不可能同你说话。听你皇额娘的，你如今养好身子，平安生下小阿哥，就是对太上皇最大的孝心了。” 池小河也不好辜负大家的一片好心，只得先离开。 “娘娘不必自责，太上皇若是此刻醒着，肯定也是让娘娘以自个儿的身子为重。”春燕看出池小河情绪低落，也劝了一句。 池小河摇摇头，道：“本宫不是自责，本宫只是感叹这人的生命脆弱。再强大的人，终究是逃不过死这一关。本宫还记得十年前同皇上大婚后进宫去谢恩，那是本宫第一次同皇阿玛说话，也是第一次看清皇阿玛是什么样子。本宫选秀的时候，都没敢抬头仔细看。那会的皇阿玛看起来多年轻啊，说是三十来岁都有人信。这十年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池小河轻轻叹了口气，历史上的康熙可是活到了快七十岁，可现在，这是连六十岁都够呛的节奏。 “生老病死，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娘娘就别为此伤神了。”春燕安慰道：“娘娘想开些，太上皇这样整日躺在床上也是难受。” “是啊，谁也没法子的事。”池小河勉强笑了笑。皇帝富有天下又如何，一样不可能长命百岁。所以这人啊，还是要过好现有的日子，至少死前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这之后，池小河便没再去看望康熙，但是每晚八爷回来她都会问一问情况。如今康熙的状况已经出进气少，出气多了，若不是参汤吊着，怕是很快就没了。 八爷也是没法子，康熙若是此时驾崩，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内务府那边接到消息已经急坏了，大夏天的，停尸用的冰就得不少。之前八爷也不好透露太多康熙可能熬不过两三个月的事情，所以内务府没能提前预备。好在八爷早早的就带着一家子来了畅春园这边避暑，今年用冰到比往年要少，可以省出一些来。 “到时候怕还是得委屈你几日。”八爷看着池小河，不免有些担心，“你这胎像刚稳一些，爷本是以为皇阿玛能撑过这个夏天的。” “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臣妾现在身体状况还好。到时候臣妾自己也会多注意的，不会逞强。”池小河道。 若是康熙驾崩，她作为皇后要参加的仪式是很多的，哭灵就是个很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她便是不怀孕的时候都不一定能撑下来，更何况如今还是双身子。 不过就像池小河自己说的，她会很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绝对不会逞强。若是有不舒服，绝对第一时间休息。她不会为了所谓的好名声就不拿自己和孩子当回事。 “爷想说的就是这个。你有孕的事情爷已经说出去了。之前瞒着是怕你胎像不稳，如今是想让你哭灵的时候能躲个懒。皇额娘那里我也提前说过，到时候让她帮你挡一挡。”八爷道。 “爷每次都替臣妾想到前面去了。”池小河柔柔一笑，“臣妾若再照顾不好自己，就太对不起爷了。” “今年的避暑又要提前结束了。”八爷道：“我已经让人通知贵妃了，让她做好接应的准备。等咱们回了宫，有什么事就让她去忙，你动动嘴便是。” “嗯，臣妾知道。”池小河点头，“孩子们是不是也提前说一声，臣妾怕到时候吓着他们。” “弘旺和弘曦爷已经说过了，雅尔哈那边就交给皇后了。”八爷道。 “好。”池小河应道。 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说着这些事，心里难免还是不好受。池小河靠在八爷怀里，感受着这个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才觉得踏实了些。 第1058章 进宫旨意 其实朝臣也都知道康熙快不行了。这事八爷没刻意瞒着。他已经登基，剩下最有利的竞争对手四爷认了罪，被关在宗人府里。其余的兄弟要么有自己的差事，要么还不成气候。至于老大和老二，八爷想了想，还是决定个这两人见康熙最后一面的机会。 太子万没想到八爷在主动把弘皙送回来后，竟然还会让他去畅春园见康熙最后一面。 他远在皇庄，但也知道康熙身体状况不好。弘皙从宫里回来后也同他说过，怕是熬不了多久。所以太子心里是有准备的。但再怎么有准备，想到上次见康熙他还有力气骂他，这次就是父子俩的最后一面，心里那份难过之情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也一反常态的去了瓜尔佳氏的屋里。 “你说我要是去了，皇阿玛会和我说话么？”太子神色哀伤又带着几分迷茫。 他打出生就没了母后，但从康熙那却得到了其他兄弟们都羡慕的父爱。可这份父爱也是压力，让他一直努力的追随康熙的脚步，希望自己长大后也成为康熙那样优秀的帝王。 可随着他渐渐长大，父子俩之间的隔阂却越来越大。他觉得康熙防着他分权，故意培养其他的兄弟来压制他，康熙也觉得他心胸不够开阔，不能接受其他兄弟的优秀。 于是他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打压其他兄弟，以维护自己的太子之位。而康熙呢，虽然明面上还是维护他这个太子的，但暗中对他的不满却越来越多。 最终父子俩对彼此的不满越来越多，他这个太子位也越来越不稳。 说起来，他会鬼迷心窍的招惹康熙后宫的女人，也是发泄心中的愤懑。他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眼看着康熙便是身体不太好了也不肯放权，心中的不满便越来越多。难道他要等到四五十岁再继位么？ 人生在世也不过几十年，为什么他的皇阿玛不肯早日放权呢？ 可如今得知康熙就快死的消息，那些曾经的怨恨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爷，皇阿玛心里肯定也是惦记你的。”瓜尔佳氏说了一句安慰的话。人有时候在死前是会放下很多东西的。太子毕竟是康熙唯一一个亲手养大的孩子，没准真的忘记了那些过往，只记得父子亲情。 “皇阿玛肯定还在生气呢！”太子苦笑道。他也不傻，没指望康熙真的原谅自己。只是心里难免会期望一下。 瓜尔佳氏在太子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来还是笑着安慰道：“爷就别想这么多了，明日见到皇阿玛就知道了。既然皇上让您去，肯定也是皇阿玛想见您。” “是吧，我也这么想。”太子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就是冲着这点才生出那么点希望来。 当然，若是太子知道康熙现在根本就没有清醒的时候，他就不会再抱希望了。 “爷晚上早些休息，明日见皇阿玛也能精神些。”瓜尔佳氏道。她这话已经有赶人的意思了。 如今太子不来她这，她觉得挺好的。她自己养孩子，过自己的小日子，太子爱和谁闹和谁闹。安安静静地，比在宫里那会不知道轻松多少。她甚至觉得这段圈禁的日子里，她还越来越年轻了。 想想当初在宫里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日子，瓜尔佳氏真心不愿回忆。而且她现在也不必像那时要处处揣摩太子的心意，处处为太子打算。所以这会不过安慰了两句，她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太子却像是没听出来，坐着并没有动，端着个茶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瓜尔佳氏有些无奈，太子不走，她也不好开口直接赶人，索性也不吭声，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明日你同爷一块儿进宫吧。”太子道。 “不好吧？皇上的旨意没说让臣妾一块儿去。”瓜尔佳氏道。她倒不是不想去，其实她心里对康熙还是有感情的。她在宫里那么些年，康熙对她这个儿媳妇一直不错，甚至可以说很喜欢。即便是后来太子出事，康熙对她也没迁怒。 不过圣旨说的是让太子一个人进宫，她贸然跟着去，总是不大好。 “你是皇阿玛的儿媳妇，皇阿玛如今病重，你本也该跟着一块儿去看看。”太子道：“明日你同爷一块儿，到时候进了宫，老八还能赶你出来不成！” 太子至今说起八爷都不叫皇上，他心里对八爷继承了皇位是一百个不服气。若是四爷继位，他还好想点。 瓜尔佳氏懒得纠正，见太子坚持，她也只能点头道：“那臣妾陪爷一块儿吧。”反正到时候真要是被说抗旨，也有太子在前面等着。 而大阿哥那边，接到八爷的旨意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他自从被圈禁，就几乎得不到外界的消息，宫里也没再派人来过。他这个康熙朝的嫡长子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他以为自己后半生再没机会踏出府门，却不想再出去就是见康熙的最后一面。 他看着来传旨的小太监，忍不住问道：“皇阿玛已经病很久了么？” 八爷登基在他看来很突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也不知道康熙被气的再次中风。 “打皇上登基前，太上皇的身子就不太好。”小太监道。 “是么？”大阿哥愣了愣神。他记得之前康熙身体在康复中的，怎么就急转而下了呢？ 但小太监显然不会说太多。他把旨意传达到了就准备离开。 谁知大阿哥又问了句，“胤礽明日是不是也进宫？” 小太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阿哥说的胤礽是谁，回道：“这奴才就不清楚了。奴才只奉命来给您传旨。” 大阿哥笑了笑，也没继续追问，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可以离开了。康熙一向疼爱太子，既然都叫他进宫了，肯定也让太子进宫了。 他们俩斗了一辈子，结果最后却便宜了老八。也不知明日进宫见面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他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第1059章 还要争吵 原本八爷是想等着康熙在畅春园咽气再回宫办丧事的。但良妃和德妃她们都建议还是先回宫里，觉得康熙吊着这一口气，也是想回宫。毕竟他在宫里出生，宫里长大，这一生都在紫禁城里。 八爷想了想，决定采纳这个建议便先护送康熙回了宫，而让池小河带着孩子们后一步回宫。 回了宫，八爷就给大阿哥和太子下了进宫的旨意。他想着康熙死前也许不会想见四爷，但这两个孩子怕是想见的。他还算是平稳的继承了这个皇位，那边尽量满足康熙死前的愿望吧。 虽说康熙现在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但八爷还是在他的床边把这事说了。也许是真有感应，八爷觉得他说完后，康熙的眼睛动了动。 说起来，他也有许久没见这两个哥哥了！ 从小到大，他几乎是在两位哥哥的阴影下长大的。朝中人人都知道武艺高强的大阿哥，和能文能武，英俊睿智的太子。而他这个生母地位低微的八阿哥，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乃至他十七岁被封贝勒时，朝中不少大臣还觉得惊讶，不知道他有何优秀，能入了康熙的脸。 那时候大阿哥身后有明珠，太子身后有索额图，他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全靠自己。 说起来，他其实连老三、老四、老五也是比不上的。老三的母妃是荣妃，位居四妃之一，早年是很得宠的。老四就不必说了，德妃长宠不衰，还沾了个被孝懿仁皇后养大的光。至于五爷，有得宠的宜妃，还有太后罩着，真是人人都比他要活得容易。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甘心，才想着给自己，给额娘挣一条路来！ 同样都是皇子，他为何要低人一等？他明明不比谁差，为何要仰他人鼻息？ 好在他终于成了最后的赢家！终于坐在了这至高的位置上！ 看着在下面给自己行礼的大阿哥和太子，八爷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如今尘埃落定，他到没了炫耀的心思。作为胜利者，他不介意更大度一些。 “大哥、二哥坐下说话吧。”八爷道。 大阿哥和太子谢恩过后才起身坐下。两人被圈禁的时间不短，便是此番进宫，也是有专人一路护送。当然，这是好听一点的说法，说难听点，实际上是押送。 当年的意气风发现在已经在两人身上看不到了。太子甚至还发福了些，脸上也有些浮肿，到像有些纵欲过度。 八爷想起池小河从瓜尔佳氏那得到的消息，太子如今沉迷新人，颇有些只专注美色，不闻窗外事的意思。 而大阿哥则是清减了不少，身上的衣裳都有些不合身，显得空荡荡的。 简单的寒暄过后，八爷也没多说什么，领着两人就往乾清宫去。 “皇阿玛如今已经是昏迷不醒，你们去了，他也未必知道。但朕想着，皇阿玛对大哥、二哥一向疼爱，如今就要走了，怕是想见见你们的。”八爷淡淡道。 大阿哥和太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吃惊。毕竟他们都以为这次能进宫是康熙的意思。但这话里的意思，让他们进宫完全是八爷的意思了。 “此番能见皇阿玛最后一面，还要多谢皇上了。”大阿哥又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