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刘家村一众村民羡慕得眼珠子都快红了。秦氏也有一个女儿,长得比桃花还好看,却只嫁给了县城一个开铺子的掌柜。跟许满城这个大富户完全没有可比性。 江寡妇善解人意地笑笑,“县城离咱们这儿远,许是路上耽搁了。我再等等。” 秦氏露出敷衍的笑容,抱起小孙子就往家走。小孙子气得哇哇大哭,一个劲儿要肉吃。 江寡妇脸上讪讪,却没有开门。 秦氏见此,心里埋怨,江氏小家子气,炖了一整只鸡就不能给孩子夹一筷,这么大的人了也忍心看着孩子哭。 回到家,秦氏气闷不已。 她男人刘继祖是刘家村的村长,也是刘氏一族的族长,见婆娘脸色黑成这样,有些不耐烦,“又跟谁生气呢?你一天天不生气,你就不会活了,是不?” 秦氏被丈夫训,心生不悦,“还不是桃花他娘。不就是女儿嫁给了许满城吗?瞧她嘚瑟的。小气巴拉,连给咱孙子一块肉都舍不得。那么多小孩趴在她家门口,她居然装聋作哑。也不知道出来哄哄。” 听她提起江氏,刘继祖当即厉声打断她,“桃花都嫁给许满城了。你不想着跟她攀交情,捞好处,反而跟她较劲。你是不是傻啊?” 秦氏差点气吐血。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想那江氏,丧夫那么多年,在村子里,一直夹着尾巴做人,轻易不敢往男人身边凑。 现在就因为女儿嫁给了许满城,连丈夫都为她说话了。 “你也别不服气。有本事,你也把女儿嫁给许满城啊?”刘继祖一见媳妇面色扭曲,嫌恶地撇开目光,“没那本事,你就老实歇着。” 这是丈夫在警告她,不让她得罪江氏。秦氏心里虽不情愿,但男人已经发话了,她也只能咽下。 “对了,她说什么时候来请咱们吗?”刘继祖突然问。 按理说女婿陪着出嫁女回门,应该请的都是至亲。可江氏的男人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叔叔。就算把他们家全请了,也凑不够一桌人。 势必会请他过去。毕竟他是村里说话最有份量,也最体面的人。 秦氏摇头,“没有。” 刘继祖想了想,“那应该等人来了,才会叫我们。” 秦氏没吭声,按照往常给他盛了一碗饭。 刘继祖摆手,“我先吃一半垫吧垫吧肚子。等她来请我了,我再去吃席。” 秦氏将饭倒了一半出来。 而另一边,江寡妇带着儿子柱子守在堂屋。 柱子今年六岁了,却很乖巧,她做饭的时候,帮着烧火。 院门外的孩子们早就被家长领回去了,柱子眼巴巴看着门口,却始终没能看到姐姐的身影。 他揉着饿得快要扁了的肚子,有气无力道,“娘?姐啥时候来啊?” 江寡妇也有些犯糊涂,明明已经到晌午了啊,桃花向来细心,怎么会误了时辰呢? 江寡妇想了想,“再等等吧。兴许是路上发生啥事了。你也知道咱们村外山路有多难走。” 柱子抿了抿嘴,趴在椅背上,闭眼假睡。 江寡妇坐在旁边,闲着无聊,便回屋拿了针织筐子做针线。 等她将一只鞋做到一半,肚子已经饿大劲儿,女儿女婿还是没有回来。 柱子刚开始只是假睡,谁知睡着睡着,就真睡过去了。 一睁眼,好闻的菜香味儿钻到他鼻子里,勾得他肚子里馋虫又出来了。 “你要是饿,先吃个窝头吧,垫下肚子。”江寡妇头也不抬提醒。 柱子之前一直忍着饿肚子,就是为了吃这桌好菜,可是左等右等姐姐都没来了,柱子也泄气了,看了眼母亲,小心翼翼问,“娘?姐姐姐夫,该不会今天不回门了吧?” 江寡妇手里的针差点戳到自己的手。她放下手里的鞋底,走出堂屋,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太阳已经往西去了,过不了多久,夕阳就要落山了。 难不成真不来了? 江寡妇忧心忡忡,回了堂屋,想了想,将那盆小鸡炖蘑菇端起来放到灶房,剩下的菜,“咱们先吃了吧。要是他们真不来。这些菜该浪费了。” 柱子闻言,立刻拿筷子开动。 天气热,菜不经放。两个人哪怕拼命吃,也仅仅只吃了一半,肚子就吃撑了。 柱子扶着桌子站起来,“娘?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以前她姐姐可疼他了,什么好吃的都想着他。走哪都喜欢带着他。他有时候调皮跑出去玩,姐姐不放心,就会在后头追着他喊,“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可是从那次醒来后,姐姐几乎很少跟他说话,再也不会细心嘱咐他。甚至老往山外跑。 她娘说姐姐这是大了,知道男女有别。可他就是觉得姐姐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柱子人小,琢磨了一年,才察觉出,姐姐看他的眼神没有了真心实意的关怀。 江寡妇收拾碗筷的手顿住,抿了抿嘴,小声道,“不会的,你姐姐不是那种人。” 柱子也不愿相信,可他还是忍不住咕哝,“可是自打去年姐姐落水被救,她整个人就变了。” 江寡妇呼吸顿了一瞬,抬头看着他,“还有呢?” 柱子一愣,什么还有?望着母亲的眼神,柱子总觉得母亲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他仔细想了想,“还有她记性好像也比以前差了。对了,她好像也不会做针线了。以前她还给我绣过钱袋。可是她的喜被都是花钱找大红绣的。” 村里有个张阿婆,年轻时是个绣娘,年纪大了,眼睛花了,手也糙了,便在村里招收年轻小姑娘教针线,挣些辛苦钱。 桃花五岁开始就她学绣活,村里一共有十几个小姑娘,她是所有姑娘中绣得最好的那个。 女儿一直好手好脚,为什么让别人帮她绣喜被?要知道喜被都是新嫁娘绣,诚意才最足,也最有面子。桃花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寡妇瞪圆眼睛,“你怎么不早说啊?” 柱子挠挠头,“她不让我跟你说。说你会担心。而且我也是一不小心才知道的。” 他姐根本没告诉过他,是他有一天在大红家,跟她弟弟玩石子的时候,石子从窗户飞进大红屋里。他进去捡石子,才发现大红正在缝喜被。 那面料可是绸缎的,这个村子没人能用得起这样好的面料。 柱子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那喜被是他姐的。 柱子小声道,“大红不让我说。说那喜被是姐姐偷偷请她帮忙的。还一再叮嘱她,要是说出去,她就不给大红工钱。大红这才让我保密的。” 江寡妇望着天真幼稚的儿子,想到自打女儿落水醒来后的种种异样。 比如不会做农活,不会打猪草,没有拿过针,比如识字,比如总是变着法想去县城…… 想到这里,江寡妇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柱子眼疾手快将人扶住,焦急喊道,“娘?娘?你怎么了?” “娘?娘?” 江舒涵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这一声声焦急的呼唤。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有个五六岁的男孩正趴在她床边,关切地看着她。 江舒涵撑起胳膊,四下看了看,突然脑袋嗡的一声响,她手抚了抚额头。 记忆接收完毕。 江舒涵头也不疼了,慈爱地看着柱子,“柱子,娘没事。” 柱子松了一口气,又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语气道,“娘?您刚刚突然晕倒,吓死我了。” 他们这个村子闭塞,连个行脚大夫都没有。柱子刚刚看到他娘晕倒,急得团团转,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舒涵坐起身,下了炕,外面天已经黑了,热意也消散不少。 江舒涵抚了抚自己饿得瘪瘪的肚子,“柱子,你还没吃饭吧?” 柱子眼巴巴看过来,娘这一晕就晕了三个时辰,村里人听到动静,过来瞧,却只说风凉话,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他只能坐在床边又是喊又是叫,终于将他娘叫醒,哪还顾得上吃饭。 江舒涵叹了口气,“你去把灶房里的鸡给热了吧。再不吃,该馊了。” 柱子眼睛一亮,撒欢似地跑到灶房。 没过多久,他端着重新热好的小鸡炖蘑菇进屋。 他们家没有水井,天这么热,这碗小鸡炖蘑菇肯定吃不完。 江舒涵将菜倒了一半。柱子瞧见他娘的动作,就猜到这是要送给村长的。他不想送。 村长对他们家根本不好,凭什么他们家吃肉要分给他呀。 可惜他娘每次都说村长是这个村最大的官,要是他整他们家,他们家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江舒涵分好了菜,抬头就见柱子嘴巴撇得老长,眼皮耷拉着,一副谁欠了他的模样。 江舒涵噗嗤一声笑了,这个任务对象还挺可爱的。 柱子被他娘这一笑,面上挂不来,黝黑的小脸登时红成猴屁股,臊得不行。 他不好意思地踢了下脚边的土坷垃。 江舒涵见他生气了,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面嫩,最受不得别人笑话,她赶紧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吩咐,“这菜送给你二叔吧。他们一家帮我们太多。” 柱子闻言,猛然抬头。 他二叔二婶今早起来就进山打猎去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柱子一听,不是送给村长的,当即咧嘴笑了,“行,我这就去。” 他二叔对他家非常好,他二叔经常上山打猎,打到猎物也会送给他们家吃。这鸡分给二叔家,他半点不心疼。 柱子端着菜,乐颠颠跑到隔壁。 刘木生和婆娘刘二妞刚从山上下来。今天他们很背,挖陷阱的时候居然遇到一只体型壮硕的熊瞎子。他们自知不是熊瞎子的对手,第一时间爬到树上躲起来。 谁知熊瞎子嫌天太热,躺在树底下打滚,一直待到天黑,才晃着肥胖的身子走了。 熊瞎子一走,刘木生和刘二妞立刻从树上滑下来,撒腿就往家跑。 两人这一天连一个猎物都没寻到,空手而回。 到了家,刘二妞到灶房做饭。刘木生带着俩儿子在院子里纳凉等吃饭。 柱子端菜进来的时候,刘木生还在跟儿子商量,吃完饭,一定要到大嫂家道歉。 亲侄女回门,他这个当叔叔没出面,说不过去。 “二叔?”柱子推门进来。 黑灯瞎火,院子里没有一点亮,要不是柱子开口,刘木生还真不知道走进他家的人是谁。 刘木生站起来,“柱子啊?我刚还说吃完饭去你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