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节
太后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不论宫人如何认定她是真的,那都不行。 柔福帝姬赵多富被斩首与东市,士人们纷纷存疑,毕竟皇帝记不住他妹长什么样,而韦太后沦落金国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事,人们都知道皇室女眷遭遇了什么,也知道有后妃宁死不从,还被金主封为贞烈夫人,也不知道究竟在羞辱谁。 明着不敢说,暗地里记在自己写的史书上。 赵多富到了阴间,一路找到都城,直奔皇宫哭诉冤枉。 阎君:“嗯,你的确是真的。你现在可以自力更生,去吧。” 赵多富虽然相貌平平,但能从金国一路溜回宋国,生存能力不可谓不强:“妾想要拜见列祖列宗和父亲,诉冤。” 阎君:“再等些年,他们会来见你。”古往今来冤枉委屈命途多舛的妇女他们见得多了,还不至于为她网开一面,这又不是没有生存能力的小孩。 哀求一番,可以书信往来。 赵佶的回信中叫她去找岳飞,可以嫁给他,以待将来帮助父亲。 赵多富:…… 默默的把信揣袖子里就当没看见,绝不会照做。 有人追了出来:“妹子,你等会,你说说你怎么从金国逃走的?厉害啊。” 宋朝为了给金国交保护费,加强收税,巧立名目,强到连生物有机肥料运输船(粪船)上都插着宫旗。 赵光义原先被揍时,也不是很恼怒,每次总是子孙不肖令他被揍,再揍回去就好了。现在宫中两名皇子都是哥哥的后代子嗣,他心里开始不快:“二哥,将来你的子孙继位,再有什么不端之事,怪不到我头上。” 赵匡胤点点头:“这是自然。但是,若是你的子孙留下的隐患,依然” 赵光义大声道:“后患就找本人。秦始皇油烹昏君的大鼎还在这里放着,谁有错炸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杀士大夫这一条组训不是我写的。”这些年来不管出什么事都怪我,到如今终于不能怪我了。 赵匡胤看他如此得意,随手抽了一条宋律里关于伦理的借口:“与兄长高声无礼,该被仗责!” 还能这样? 当然可以的! 赵曙轻轻感慨道:“又是十多年养在宫中的宗室,不知道他心中可好。”自己那时候,只有自己一个,就压力大的要崩溃了。现在这可是两个宗室一起被观察,多么紧张。 …… 岳飞到地府之后,闭门不出,除了故人之外,不与外人往来,即便是寇准、狄青、苏轼来访,也避而不见。他的家人虽然被流放,但祭品繁多,显然是有许多人私下设祭。 …… 人间的金国皇帝换成了完颜亮。 第330章 秦桧 唐婉(虫) 前些年李清照写了一首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 就是讥讽当今朝廷没有骨气, 看看人家西楚霸王, 死战不退。天下谁不称雄,唐初为项羽建祠, 多少文人雅士前往凭吊,做诗赋纪念,堪称千秋第一人。 项羽莫名其妙的被人吹了数年, 仔细一看这些诗词, 结合当时情景, 又是厚古薄今鄙视宋朝渡江的事,上一次突然大幅度的吹捧他是晋朝南渡之后的事。难怪么, 以宋朝的重文轻武, 怎么会突然大肆吹捧楚霸王。看了这些诗, 也不是很高兴, 迄今为止最喜欢的诗是《登广武古战场怀古》,李白的, 一个没打过仗的人把战场描写的酣畅淋漓。一如既往的鄙视宋朝皇帝, 虽然宋朝这些武将给他, 他也未必会用, 还是想亲自带兵冲锋。不用岳飞想什么直捣黄龙, 孤亲自去。 “你说他们怎么不夸岳飞呢?” 虞姬笑道:“厚古薄今嘛。岂能夸本朝的武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风俗。” “自取灭亡的风俗。”项羽也不太喜欢岳飞,说实话,他对于现在没有任何一个武将敢造反, 感到十分失望。 文人们还要含蓄遮掩,总想举例,总想写怨妇词来表达失望,把自己比作失意的名妓遇到了负心汉,比作明珠蒙尘宝玉落在污泥中,又好比满怀憧憬出嫁的少女,遭遇了软弱无能的负心汉,梦想破灭。写宫怨诗,直接埋怨皇帝志大才疏。 他们现在敢于直接写宋朝皇帝的问题,词句中的典故直指皇帝,还是没敢把皇帝比作美女把自己比成被玩弄的男人,总是下意识的写的弱势一点,幽怨一点。 写的沸沸扬扬,采风使整理好最流行的一些歌谣,呈给阎君。 阎君看完之后:“最近地府有什么始乱终弃的事?”“怎么所有人都在写被女人被人蒙骗。有诈骗?” “他们又胡乱讽喻,就不敢直接写臣下对皇帝的抱怨?” 宫怨诗有两大题材。一个是无名无姓的宫人,如阿房宫中的六国宫人,空有绝色姿容,不能承宠,以此比喻朝廷取士却不委以重用。另一个则是那些命运曲折离奇的传奇后妃,如陈后和卫后,被赵飞燕干掉的许后…战死军中的毛皇后…一直到杨贵妃、玉体横陈的冯贵妃。 嬴政嗤的一笑:“又拿六国女子做话题。” 骂哪一个皇帝都能拿我讽喻,他们也不想想,那些皇帝拿来与我相比 他们配吗,这是拔高他们。 采风使答道:“阎君容禀,秦汉乃至于唐时的文人,诗词都刚正坚毅,针砭时弊,直刺天阙。 有些人写的太刚正,不适合传唱,有些人过于直刺天阙,歌女不敢唱,就剩下这些。 您往后翻,后面有花蕊夫人的诗。” 正是哪位‘十四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人是男儿’的花蕊夫人,这次骂的更凶,开篇说赵匡胤得国不正,赵光义歪上加歪,子孙代代荒谬,满朝忠烈救不会该死的非要跳崖的犟牛,帝姬还值些银子,俩皇帝跟了人家还要到找二百万两,才能跟人家走,可见其廉价质劣。 她还有一首入选,写的是:传说康王赵构因为一手百发百中无虚弦的好箭法,被金人认为他是假的王子,要求朝廷换一个体弱无力符合宋人特点的皇子做人质。本以为康王能重整气向,孰料他被宋朝同化,可谓有始无终。 刘庄突然说:“诸位,我想咱们可以命题征诗词,允许直刺皇帝,虽然不以科举选士,但可以给一些赏赐。那‘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的六州歌头就很好。”他也看不下去了,好么,难得休息的时候,这股幽怨不挺拔的风气让他难受坏了,恨不得抄起大棒棒把人揍一顿。 说这话自然是有底气,他和自己的大臣沟通十分畅通,互相追逐那么畅通,执政时近乎完美,皇后也很完美,儿子凑合了点但还可以。骂呗,骂谁都到不了我头上。我大汉的风骨千年永存! 阎君们觉得这法子不错,只有一点,赏赐给多了不合适,一首诗能值多少钱。给少了也不能吸引人,文人踊跃参加科举考试,是为了做官,做官有名有权又能免税,现在写首诗恐怕不行。而且文人贪名,你要说给二十贯,叫人写一首诗,那不会有太多人趋之若鹜。但如果是前十名可以在阎君的宴会上有一席之地,那就能令一部分人疯狂,另外一部分人要保持自己清高的作风,绝不趋炎附势。 自从岳飞死后,秦桧加强盘剥,炸油饼的小贩苦不堪言,把油饼切成条炸,就叫油炸桧(音:棍儿)。秦桧这人虽然混蛋透顶,但油炸的任何东西都好吃,配上豆浆,迅速风靡开来。百姓们难得吃点有油花的东西,但冲着这名字也得买。 快速取代了羊肉汤粉成为美食第一名,一条街上从头到尾,十八家买油炸桧油炸糕的,个个都能卖光。就是美食街不远处的京兆府府衙内有点不快乐,油味儿四处飘洒,他们这里虽然是上风口,也能闻到,有时候觉得饿,有时候觉得腻歪。 只能勉强安慰自己:“人间烟火就是这样。” 直到阎君轮流高台望气时,朱砂痣阎君看到远处有一大团黑不黑红不红,阴沉沉油腻腻的气笼罩不散开:“快来看看,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气,这是怨气吗?城中,京兆府附近,是不是京兆府处事不公,以致怨念蔽日?” 其他阎君人手一根油条,吧唧吧唧吃着夜宵溜达出来,或配豆浆,或配美酒,或配酱油小菜,或淋上蜂蜜:“唔?你看方位就是咱们小吃一条街的地方啊,张择端还在那儿画图呢。” “你真是从来不吃东西,错过了多少事。这就是去哪儿买的。昼夜不停的炸油条。” “你平时不进城闲逛吗?” 朱砂痣气哼哼:“大好时光不拿来睡觉,岂不可惜?你们看吧,我回去休息。” 阎君们就在高台上吹着风吃热油条,高台六面风景不同,向上看能看到星河斗转,周天星斗唾手可得,向下看是开阔的宫城和朝房,前方是地府的都城,规模已经比原先扩大了不少,城墙内外尽是民居,左边是树林,右边是河流,回头则是高山和宫殿,长虹链接天堑,天池的碧波荡漾虽然看不见,想一想就觉得很清爽。 万籁寂静,也没有杂事烦扰。原本宫殿在城里,也没有昼夜变化,搬出来之后加了和人间一样的天气,偶尔出门看看风霜雨雪很舒服。 “难怪皇帝都喜欢大兴土木,然后偷懒……” “嗯。” “你看山上,现在爬山的人真不少。” “现在女人开始裹脚了。”许负幽幽的叹了口气:“据说是为了好看。一边说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边又在耳朵上穿孔。” 耳饰又几种,瑱,佩戴方法是栓根绳,挂在发髻上,绳垂在耳朵后面,下面的坠坠出现在耳朵下面,也有虚心听取意见的意思。白玉的,蓝玻璃的都非常好看。耳铛,要打耳洞并扩容到有一个小洞洞,再把微型腰鼓形状的耳铛塞进去,耳环呢,就只是个钩子。 春秋战国到秦汉都戴耳环,唐朝不戴,等到宋朝又开始大行其道。 抱猫阎君揉着猫猫的耳朵:“戴耳环其实还行,他以前也想戴金环,太敏感了,戴不了。” “裹脚这个,有点楚王好细腰那个劲儿,就是饿不死。” “人间乱成这样,人间有志之士都带着全家男女老幼练习负重奔跑,顾好看不顾逃命的都是笨蛋。” 有一家人非常聪明,当家的是个深谋远虑的乡绅,在靖康之耻发生之前,时常带着全家男女老幼,背上沉重的家当,粮食、书籍、金银财宝,在庭院里一圈圈的走。虽然被外人嘲笑,但他们家一个没漏、什么东西都没丢的到了江南。 “到底有多小?” “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关注过女人的脚,我们又不是那种人。” “应该看贤德和志向,就算肤浅一点,看脸看胸看腰不好吗?臭脚丫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这你就不懂了,人间能喜欢臭鳜鱼,臭苋菜,怎么就不能喜欢臭脚丫?” 白发阎君忍无可忍:“闭嘴。” …… 刘彻可听够了这些幽怨缠绵的歌,让他想起那些受冷落的姬妾,见到皇帝不笑脸相迎,还要埋怨,幽怨,酸其他受宠的妃子,还想要皇帝给长久的宠爱,烦人。如果漂亮又令人舒服,自然会得宠。大臣们也是一样。他拖延了二十多年,还是亲自写了一篇文章,训斥那些重文轻武,把状元及第看的比开疆扩土还重要的人,指出:优秀武将比文官稀有、罕见、有价值,那些最优秀的丞相和你们这些庸庸碌碌只会抱怨的文人是天壤之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们这些鸿毛。少拿李广难封侯感慨自己,他是有才华缺时运,你们没有才华。 亲自去交给刘秀:“贴在太学。” 刘秀起身迎接:“武帝您来得正好。为了刹住这股歪风邪气,我特意请了两位教头,从赵光义践祚的第一年开始,到现在为止,所有宋朝的鬼,不习武不得毕业。三十年未能毕业的鬼被退学,永不再录。唔,生前殉国的除外。” 太学现在快要改成武校了。就算极力推儒家的刘秀,也没打算把武将贬低到极点,防备是一回事,价值是另一回事。 赵充国:“是我。” 李勣:“和我。” 当然不是亲自教,基本上不用干什么,每天就看一看就行,没指望这帮人能练到禁军的水准。 单纯练武也不能让他们有禁军水准,这只是汉光武帝跟人辩论获胜之后,宋朝的士人郁郁不平,不肯接受武将比文官重要这件事,而这位太学祭酒,也在教授们的撺弄下,开始这样立场鲜明的考核标准。 教授们基本上生前都是文武双全且练兵屯田收税判案各方面全能,少部分体能不行的人,在死后漫长的岁月里也补足了。教书育人只是爱好,日常提高自己不断学习新的知识才是重点,就看不惯这帮鼠目寸光且抱团叫嚣的文人。 柴绍慢慢悠悠的喝着茶:“写得好。” 魏征嗤的一笑,他对汉武帝并无好感,说起话来也很不客气:“汉武帝认为这些人能顺从?被人讥讽的皇帝之中,首当其冲是你。”然后就是唐太宗。 刘彻已经很久没动怒了:“秀儿。文官嘛,你要是和他们讲道理,那是讲不过的。该贬就贬,该杀就杀,才子总是层出不穷,只要皇帝持身端正,朝中就没有奸臣。试看今日天下,谁能想到秦桧曾经为不在割地使麾下任职,意欲辞官。”他听说秦桧曾经坚决反对割地,都惊讶了。看魏征也不过如此,若遇到赵构这样的皇帝,也只能当个割地使。 宋朝这个官职名称十足可笑。割地这事儿都能专门封一个使者。 魏征:“不听规劝,无故动兵,就是这样的下场。” 刘彻:“你说李世民呢” “我说的隋炀帝。” 李豫本来在屏风后面的书房里安安静静的看文章,又吵起来了,果然魏征能惹怒任何一个皇帝!厉害。前段时间狠击宋朝重文轻武的思想,现在再和重武轻文的皇帝继续争论,魏征这人真有意思,虽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但皇帝下定论之后他也配合执行,不像宋朝的党争那样,互相拼命拆台。拆的哪是党争的台子,拆的是国家江山。如果不是几次反复执政,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他继续看完颜亮的资料。 完颜亮,非常能打,写诗极好,胸怀大志,非常能睡。其努力和女性亲戚、朋友或下属老婆一起睡觉的具体事迹如果写出来,要么被锁,要么是成功水了一章。 年轻时礼下于人,谦逊贤德,所以在他的皇帝哥发神经病之后,人们都支持他继位。 其人志有三:国家大事皆自我出,一也。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 听起来就很爽,谁都喜欢这三件事。 除了宋朝的皇帝们。显然第二条针对的宋朝皇帝。你要问他们想不想把金兀术完颜亮他们抓到中原献舞?他们当然想了。可是如今人间天子不敢想,武将也不敢想。 王安石那首诗说的虽然是项羽,如今正好应用: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