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行了礼,赵恭良不缓不急地朝书房走去。 虞鸾珠好奇地看向项渊。 项渊心头一跳,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胸膛朝全身席卷而去,烧得他耳朵都烫了起来。 短短几步的功夫,项渊从一根呆木头变成了一根烧得通红的呆木头。 虞鸾珠眼中露出笑意来,没想到王爷身边竟有如此薄面皮的侍卫。 “属下,属下项渊,拜见王妃。” 项渊红透耳根,单膝跪下去朝虞鸾珠行礼道。 虞鸾珠微微惊讶,原来此人就是百灵说的那位凶巴巴的楚寰随行侍卫,真是没看出来。 “项侍卫请起。”虞鸾珠虚扶一把,微笑着道。 项渊低着头,只觉得王妃的声音像两道糖水,甜丝丝地灌入了他的耳中。 今日之前,项渊也不高兴王爷被虞家强塞了一门婚事,现在见到王妃,项渊忽然觉得,王爷能娶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给她冲喜也算划算了,至少没有吃亏,绝对没有吃亏,如果他能娶到王妃这样的媳妇,让他给媳妇当孙子他都愿意。 项渊面红耳赤,除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绝色太激动了,也有心虚的缘故,因为从知道这门婚事起,项渊就一直在诅咒虞三姑娘病死别拖累王爷,现在见到被他诅咒的美人,项渊全身都虚,深深觉得自己不该诅咒她。 赵恭良传话回来,见到项渊这煮熟大虾的样子,真想将人踹飞,免得留在这里给王爷丢人。 “王爷人在书房,王妃请随杂家来。” 丢了项渊一个隐晦的眼刀,赵恭良皮笑肉不笑地对虞鸾珠道。 虞鸾珠颔首,跟在赵恭良身后朝书房走去。 赵恭良推开书房的门,目光投向百灵、画眉。 百灵、画眉自动止步,与赵恭良一起站在外面,眼睛却都盯着敞开的书房大门,只要里面出现任何不利于王妃的变故,她们便会冲进去,拼死护主。 虞鸾珠跨进书房的门,发现里面除了正在作画的穆王楚寰,还有一位垂眸恭立的青衣男子。 “陈维拜见王妃。” 在虞鸾珠看过来的时候,陈维朝着她的裙摆道,并没有失礼地去打量王妃的脸。 虞鸾珠叫他免礼。 楚寰就在此时放下画笔,笑容和暖地对虞鸾珠介绍道:“陈维是本王的伴读,自幼聪慧,在字画方面尤其擅长,本王也自愧不如。” 陈维马上道:“王爷谬赞,维万万不敢当。” 楚寰笑着朝他摆摆手。 陈维朝夫妻俩行礼告辞,离开之前,他不着痕迹地瞧了虞鸾珠一眼。 虞鸾珠安静地站在一旁,纤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一双美眸,但依然倾国倾城,我见犹怜。 陈维一边心惊,一边明白王爷为何只见虞三姑娘一面就休了悔婚之念。 陈维走了,楚寰绕过书桌,关心虞鸾珠道:“王妃大病初愈,有事叫丫鬟来请本王过去便可,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他笑容温柔,声音亦很真诚,虞鸾珠却不会单纯地相信他真的有那么好请,堂堂王爷之尊被祖父公然损了威仪,她再不主动示好,楚寰可能连她一起恨上。 虞鸾珠活了两世,两世都是太医都对她的蛇毒束手无策了,靠冲喜才捡回了性命。前世不提,这世楚寰便是她的救命恩人,虞鸾珠怎能对恩人无礼? “我是来向王爷赔罪的,上次祖父过来对王爷多有不敬之处,全因过于在意我而起,还望王爷大人大量,莫要怪罪祖父。”虞鸾珠欠身道。 楚寰笑了,双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道:“王妃多虑了,本王早就听闻丞相对王妃宠若明珠,那日本王害王妃饿了肚子,丞相动怒乃人之常情,本王只惭愧自己的失察,怎会怪罪丞相与王妃?” 等虞鸾珠站直身子,楚寰即刻松开了她。 虞鸾珠松了口气,垂眸道:“多谢王爷体谅,今日我让厨房整治了一桌好菜,不知王爷可否赏光?” 楚寰笑道:“王妃盛情,本王受宠若惊,时候不早,咱们这就过去吧。” 虞鸾珠点头。 夫妻俩并肩往外走,书房的门槛有些高,楚寰暂停脚步,托住虞鸾珠的一条胳膊道:“王妃小心。” 虞鸾珠倏地红了面颊。 门外赵恭良、项渊见了王爷这副体贴模样,都暗暗吃惊,百灵、画眉却暗暗不满,觉得穆王是在抓住一切机会占姑娘的便宜。诚然姑娘现在是穆王妃,也愿意做穆王妃,可姑娘才十三岁啊,圣旨上都说了要等姑娘及笄后才能圆房,那日王爷在姑娘床边就好像占了姑娘便宜,现在光天化日的,王爷又来了! 可惜她们只敢在心里生气,不敢表现出来。 从前院往后院走,一路经过四处门槛,每次楚寰都体贴地扶着虞鸾珠跨过去。 终于到了后院的院门前。 楚寰仰头,看着院门上方光秃秃的牌匾,楚寰思忖片刻,问身边的小王妃:“王妃仙姿玉质,本王为这院子赐名蓬莱,王爷觉得如何?” 虞鸾珠脸红了,轻声道:“王爷真是折煞我了,传说蓬莱乃仙境,鸾珠□□凡胎怎敢当。” 楚寰看着她羞红的脸,意味深长道:“王妃居处若当不起蓬莱二字,那天上的神仙也绝不敢当。” 意思就是,虞鸾珠比蓬莱仙境真正的仙娥还要美丽不俗。 虞鸾珠羞得无地自容,不知穆王真的这么想,还是在故意羞辱她。 “还是请王爷另赐美名吧。”虞鸾珠用手背贴了贴脸颊道,脸烫成这样,是不是丑死了? 楚寰将她的窘迫看在眼里,笑了笑,负手道:“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既然王妃不喜蓬莱,那就改作鸣玉堂吧。赵恭良,即刻派工匠去做匾额。” “是。” 赵恭良就在后面站着,亲耳听王爷给王妃拍马屁,赵恭良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项渊还在前院站着出神,见赵恭良回来了,疑道:“你怎么没留在王爷身边伺候?” 赵恭良神色复杂道:“王爷给后院赐名鸣玉堂,差我去找人做匾。” 项渊读的书少,念叨道:“明玉堂?是说王妃像绝世美玉吗?” 赵恭良晲着他道:“你倒会解释,我看是你心里这么想的吧?” 项渊脸一红,狡辩道:“总管休要胡说,我对王妃只有敬畏之心,绝无他念。” 赵恭良呸他:“才见一面你就敬畏了,你就这点道行?以后谁想陷害王爷,是不是送个美人给你,你就举手倒戈?” 项渊怒道:“我对王爷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你再冤枉我一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陈维突然出现,皱眉问:“你们在吵什么?” 赵恭良嘴快,先损了项渊一番。 项渊不甘示弱,称赵恭良胆大包天,王爷都认可王妃了,赵恭良还敢对王妃不敬。 陈维听明白了,得知刚刚王妃过来是邀请王爷同用午饭,陈维陷入了沉思。 王妃这么主动,目的何在? 小小年纪的,处世未深,该不会真的只是看上王爷了吧? 第8章 虞鸾珠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了,只是要注意清淡。 饭桌之上,大鱼大肉都摆在楚寰面前,虞鸾珠这边摆的主食是一盘切成牡丹花花瓣形状的薄片馒头,两道清蒸不带半点油星的素菜,以及一道山药茯苓乳鸽汤。 画眉站在虞鸾珠身边为她布菜。 精面做成的白馒头在大户人家的饭桌上再普通不过,可是切成牡丹花的馒头楚寰还是第一次见,看着虞鸾珠张开柔软樱红的唇瓣轻轻将馒头片放进口中,其唇形之美,其动作之雅,衬得那馒头都变成了人间珍馐。 由小见大,这位虞三姑娘过得比他这个王爷还要尊贵挑剔。 虞鸾珠垂眸进食的时候,楚寰在默默地观察她,等楚寰低头吃饭时,虞鸾珠也悄悄瞧了过去。 这次她坐在楚寰的左侧,正好能看清楚传说中那道让他错失太子之位的疤痕。 都说皇上嫌穆王的脸疤太丑才对他深深地厌弃,让虞鸾珠意外的是,楚寰的那道疤痕只是细细一条,且因为年代久远早已颜色淡却,离得远些根本看不出他脸上有伤,更不会影响楚寰的俊美。 这样一条疤,怎么会让景隆帝厌弃到那般地步? 是景隆帝太吹毛求疵了,还是穆王另有得罪景隆帝的大错? 忽然,楚寰抬起了头。 虞鸾珠迅速垂下睫毛,继续安静地用饭。 “今日是本王最后一天假,明早便要进宫上朝,本王不在府中,王妃有什么需要,尽可使唤赵恭良。”用餐结束,楚寰对虞鸾珠道。 虞鸾珠点点头:“王爷辛苦了。” 楚寰笑道:“本王才疏学浅,略尽绵薄之力为朝廷分忧而已,谈不上苦。” 虞鸾珠眼波流转,柔声道:“王爷过谦了,前年山东旱灾,王爷奉旨去赈灾,听祖父说全靠王爷当机立断斩首了一个克扣赈灾官粮的知府,震慑了当地官员,否则贪污克扣之风一起,灾民分不到粮食,不知要发生多少惨祸。” 楚寰诧异道:“这些事虞相竟也会对王妃提及?” 虞鸾珠羞赧地道:“怎会呢,是祖父与父亲讨论政事,我去送茶时恰巧听了几句,便记住了。” 祖父的原意倒不是夸赞穆王多能干,而是感慨只有穆王这种彻底与皇位无缘的亲王才敢得罪死地方官员,不怕底下人给他穿小鞋,真正为百姓做事。 楚寰想了想,温声道:“前年王妃不过十一岁,隔了两年依然记得丞相的只言片语,果然聪慧过人,怪不得深受虞相宠爱。” 记得一两句闲话而已,他居然也能夸她一番,虞鸾珠不禁汗颜。 小王妃羞红了脸庞,楚寰笑笑,告辞了。 楚寰走后,虞鸾珠身边的四个大丫鬟都开始议论起他来。 百灵道:“王爷刚回来的时候杀气腾腾,见到姑娘芳容立即变得判若两人,甜言蜜语温柔体贴,多半是好色之徒。” 画眉道:“我看那赵恭良对姑娘仍然不够恭敬,下人都是看主子脸色行事,说明王爷没有约束过身边之人,王爷心里还存着芥蒂。” 四喜道:“丞相给王爷使了一回脸色,王爷便敢冷落姑娘四五日,我倒觉得王爷并没有外面传说中的窝囊,还是很有骨气的。” 金雀道:“对对对,而且王爷容貌俊美,便是有疤也难挫其风采,日后王爷若能真心呵护姑娘,这门婚事倒也不算太吃亏。” 四大丫鬟平时几乎都是一条心,这次对楚寰的态度出现了分歧,主要还是上次楚寰将虞鸾珠压在床头索吻时,只有画眉、百灵在场。 丫鬟们各抒己见,虞鸾珠默默地听着,觉得她们的话都有些道理。 楚寰初见她便要索吻,除了试探她的诚意,确实有几分贪色的意思。 赵恭良对她客气有余恭敬不足,但她身边的丫鬟不也同样对楚寰的?婚事初成,无论她与楚寰本人,还是两人身边的下人,都各有防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