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节
老太太也跟着说：“其他乡亲也都好说话，农活忙的时候都来帮忙，老三你可不能没良心，哪能不回村办酒席呢，这让乡亲们咋说。” 方彦明无声冷笑，不是他忘恩负义，实在是他对村里的所谓乡亲没啥好感。 小时候他家是全村最穷的，爹妈又老实，两个哥哥更是老实疙瘩，任由别人欺负也不吭声，可他受不了，哪怕个子最小，他也要找回场子。 可他每次在小孩子们面前找回了场子，他的爹娘却在知道后，总是带着他去各家各户赔礼道歉，把他用血泪拼回来的那点尊严践踏得一干二净。 他为什么初中毕业就去当兵了，就是因为他知道待在村里很难会出人头地，出去才有机会。 可当兵那年，他的那些乡亲们，也没给他多少温情，当时当兵是光荣的事，很多人家都希望儿子能当上兵，但体检都没过关，村长的儿子狗娃，就是欺负他最狠的那家伙，也没体检上。 要不是他当时多了个心眼，时刻注意着，他的名额就会被狗娃顶替了，幸好他机灵，自己跑去武装部报道，这才没让村长的奸计得逞。 就是这样的乡亲，他的爹娘还不计前嫌地让他感恩，感特妈狗屁恩！ 方彦明沉下了脸，往事在脑海里一幕幕浮现，也许他是真的忘恩负义吧，反正他回忆起家乡，更多的不是温情，而是耻辱。 这些耻辱是他努力留在大城市，并且奋力向上拼搏的动力，但他还是不会原谅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 别和他扯小孩子打闹平常这种话，任何伤痛没加诸在自己身上时，没人有资格要求别人原谅。 方家父母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乡亲们的好，帮了他们多少忙，方彦明听不下去了，冷笑道：“你们怎么不想想，以前那些人怎么没一个帮你们的？明明抓到的是好地，可分到手却是最差的地，生产队的牛，轮到我们家时，永远是最后一个，还有我当兵时差点被狗娃顶替名额，这些你们怎么不提？” 叶青青和毛芳菲互看了眼，方彦明的语气不太对劲，听起来怨意很深，连当兵的名额都差点被顶替了，这可是深仇大恨，难怪方彦明现在还放不下，可他父母怎么能如此云淡风轻？ 空气沉寂了几秒，方老爷子出声了，“谁还没做错事的时候，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的名额也没被顶替，现在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别总搁在心里……” “不管过去多少年，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你们心胸宽广，能和往日欺负过我的人打成一片，我没那么宽宏大量，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方彦明怒声打断了父亲，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还从没见方彦明这么生气过。 第2304章 敞开天窗说亮话 “老三，你冲咱爹吼啥？你翅膀硬了是吧？”说话的是方家老大，方彦明的长兄，不满地瞪着他。 方彦明抹了把脸，神情疲倦，哑声道：“爸妈，我不想和你们吵吵，今天是我和芳菲的大喜日子，你们要是不能为我祝福，就回老家吧，以后有时间我会回去看你们的。” “你要赶我们走？老三……你要赶我们走啊……我们可是你爹娘！”方老太太不敢相信地瞪着小儿子。 方老爷子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虽然他觉得大城市住着没老家舒坦，可就算要走，也得他和老婆子自个提出来，是因为他们不想住了才走的，现在他们老两口还没说走的事，老三就赶他们走了，他们的老脸往哪搁！ “肯定是你媳妇昨晚吹的枕头风吧，我就知道是她干的好事，你个没良心的，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血化成的乃把你养大啊……” 老太太一边拍床铺，一边嚎叫，又开始唱大戏了。 方彦明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老娘，“我是我奶用米糊糊养大的，喝你乃的是大哥和二哥。” 他生出来时，老娘也不知道因为啥原因，乃水突然就没了，他一口乃都没喝上，是他已经去世的奶奶，用米糊糊一口一口养大的。 其实方彦明打小就和奶奶亲，奶奶慈祥开朗，总是把好吃的留给他，别人欺负了他，爹娘只会让他赔礼道歉，明明错的不是他，可还是要骂他，说他不该惹事，奶奶却不一样，不管谁欺负了他，老太太都会去那人家里骂，替他出气。 可惜奶奶命不好，在他十岁时候就生病没了，没能享到他的福。 空气又变成沉寂，许久没人出声。 客厅的叶青青使劲捂着嘴，肩膀一抖一抖的，方彦明怼得真漂亮，这种不讲道理的爹娘，就得方彦明这样治。 毛芳菲却没笑，眼里有心疼，她听出方彦明平常的语气里隐含的落寞，难怪方彦明平时都不怎么提老家，一个充满伤痛和屈辱的家乡，有什么好回忆的呢！ “那你也是我和你爹养大的，你还想不承认？”方老太太骂道。 “我没说不承认，你们是我爹娘，一辈子都是，我也会孝顺你们，每个月都给你们寄生活费，但这不意味着你们可以干涉我的生活，替我作决定，现在我再说一遍，第一，老家酒席我不会回去办，你们要是想办就自个办，但我和芳菲不会回去。” “第二，以后我和芳菲如何生活，你们别管，这是我们两口子的事，你们两口子的事我从来都没管过，所以你们也别来管我和我媳妇的。” “第三，以后别再在我面前说我媳妇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是我娶媳妇，我喜欢满意就好，你们不喜欢不满意就回老家，眼不见为净。” “第四，以后老家再有谁求你们办城里的事，你们别逞强答应，因为我不会办，也办不了，你们答应了就自个办，办不了就别答应。” 方彦明一口气把一个月积压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其实也不是一个月，而是这些年攒下，听了陆墨和何伟绍他们的劝后，方彦明觉得他以前做的确实不对，就应该敞开天窗说说亮话，哪怕对方是父母，也应该说清楚。 更何况还有他两个不太懂事的哥哥。 所以更应该说明白。 第2305章 六亲不认 方彦明的这番话，叶青青和毛芳菲在客厅听得清清楚楚，毛芳菲的眼睛越来越亮，唇边的笑容也越来越甜蜜。 这一次她真的嫁对了。 叶青青也是头一回发觉方彦明居然这么硬气，以前她还觉得方彦明有些面，而且稍微有点市侩，在物质上比较计较，而毛芳菲却是典型的小资女孩，方彦明是务实派，她起初担心这两人过不到一块儿。 现在看来她纯属瞎操心了，人家两口子过得挺好的。 叶青青现在才明白，为何老夫人总是说，嫁男人不图钱不图貌，只图男人对你好不好，哪怕男人负尽天下人，可却只对你一人好，对你来说，这个男人就是好男人。 老夫人还说，女人嫁汉子万万别嫁老好人，老好人大家都喜欢，因为谁叫他去干活，他都不会推辞，不遗余力地帮忙，这种人谁不喜欢。 可对于女人来说，这种男人不能嫁，嫁了后肯定会吃苦，女人需要的是只对她和孩子好的丈夫，而不是博爱的丈夫。 以前叶青青看了篇新闻，报道了一个好人，是个很有爱心的女人，一次偶然间帮助了别人，被报纸报道了，名誉接踵而来，女人本来心地就好，再加上这些名誉的激励，她暗暗发誓要帮助更多的人。 女人是在公众面前发的誓言，她也说到做到了，十几年来致力于做慈善，帮助了很多人，她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很多人都主动来找她帮忙，女人出钱出力，鞍前马后，不让每一个求助她的人失望。 这样一个大善人，媒体当然要追踪报道，可记者去了女人的家里采访后，却惊讶地发现，女人的丈夫和孩子和她冷战很久了，家里的气氛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家的温情，而且家里的菜也很简单，白菜炖豆腐，土豆炖白菜，不见一点荤星。 但其实夫妻都有工作，工资不算太高，但也不低，维持三口之家有荤有素的生活绝对绰绰有余，可记者去了后，这家人三餐都吃白菜土豆豆腐，没看见一点肉。 家里的摆设家具也都很陈旧，还是十几年的装修，十分简陋，后面记者采访了丈夫和孩子，对女人一肚子不满，说她从来不着家，在外面替别人奔波，家里的事一点都不沾手，回来也是拿钱，家里的积蓄都被女人拿出去帮人了，不管家里人的死活。 丈夫还和记者说，他准备和女人离婚，不想再搭伙过日子了，否则他和孩子都会被女人拖垮。 记者后面百感交集，便如实报道了，后面的事情如何无从得知，叶青青看了这篇报道后，当时就觉得这个女人不是真正的善人，而且极自私凉薄。 所以不管是嫁人还是娶妻，都不能找这种处处献爱心，可却唯独不爱家人的人，像方彦明这样的就挺好，虽然市侩了些，可他是真心对毛芳菲好，愿意迁就毛芳菲，而且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高攀了人家，姿态放得低。 里屋沉寂了许久，终于爆发了，方老太太气得不住捶床板，中气十足地痛骂，“你如今翅膀硬了，乡亲爹娘都不认，兄弟也不要了，你是想六亲不认啊！” 第2306章 一家人的算计 方彦明有些不耐烦了，横竖都说不通，可再嫌弃也没办法，是他亲生的爹娘，只能忍着。 “我没说不认，只是让大哥和二哥以后别随便答应别人，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他们答应了我也帮不了，就是给他们提个醒。” 方彦明当然不是故意说这话的，他的两位兄长属于蔫货，没啥本事，耳根子还软，小时候听爹娘的，娶了媳妇后就听媳妇和爹娘的，还有其他一些有心人的怂恿，自己没点主见。 “你哥他们咋的了？不就是帮人介绍工作吗？乡里乡亲的，你帮着介绍又咋的。”方老太太觉得小儿子越来越陌生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事事听她安排的儿子了，肯定是那个城里女人挑拨的，城里人心眼多，坏得很。 方彦明头都大了，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感觉舒服了些，看了眼心虚的两个哥哥，暗自冷笑。 “我只是警察，不是开公司的大老板，大哥和二哥隔三差五就找我介绍工作，每次过来我要去接人，还要帮忙安排住处，再帮着找工作，过段时间还得帮他们爹娘去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我这一年到头全替别人忙活了，我还要不要上班了？” 方彦明语气很不耐烦，偶尔帮着介绍肯定没问题，毕竟是一个村的，他没那么小心眼。 可有了第一次后，后面越来越多，好些不是他村里的人找上门，一问才知道是两个嫂嫂娘家村的，他这现在都成工作介绍所了。 烦不胜烦的方彦明，最后全都拒绝了，索性一个都不帮，现在正好趁机把话说清楚，省得他那俩哥哥再在外面充面子给他找麻烦。 方彦明一番话，让方家人哑口无言，两个嫂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方彦明肯定在说她们，因为前段时间她们确实让丈夫给给娘家村里的人找工作，数量不少，她们也记不清了。 小叔子也是小气，不就是介绍点工作嘛，又耽搁不了多长时间，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难怪都说城里人小气，不像他们农村人实在，小叔子在城里待时间长了，也变得和城里人一样小心眼了，现在又娶了个城里姑娘，以后这门亲戚越来越疏远喽！ 方老太太对找工作这些不关心，不找就不找，她只想要孙子。 “酒席你不回去办也成，我和你爹办，以前送出去那么多份子钱，必须收回来，那些钱……” 方彦明打断她，“收回来的份了钱您和我爸收着吧。” 这个主他还是能做的，芳菲不是对钱看得太重的人，而且就算全村人都随礼，他估摸着不会超过一千块，要回来没意思，让爹娘花了吧！ 方老太太和老爷子脸上缓和了些，要说出手大方，还得是小儿子，每个月都寄钱，以前他们方家在村里是困难户，现在可是顶尖儿的，连村长都要拍他们家的马屁呢！ “中，那些份子钱我和你爹替你收起来。” 方老太太又有些庆幸儿子不回老家了，否则份子钱大好几百，她给了心疼，不给又怕儿子有意见，现在这样就挺好。 第2307章 女人有钱才有底气 方彦明自嘲地笑了笑，他妈每次都说替他把钱收起来，以前他五年的津贴，全都寄回了老家，他妈也是这样说的，还说等他娶媳妇时，这笔钱一定拿出来。 但现在他连一分钱都没看见，反而两个哥哥的新房全都盖了起来，那些钱是哪里来的，方彦明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所以后面他学精了，转业费一分都没上交，全都自己收了，他爹娘问了好几次，他都说只有几百块，全吃了喝了，其实他都存了起来，后面让陆墨帮着炒股，挣了一套房子，算是真正在平江这个大城市立住了脚。 钱他已经不计较了，他现在只求爹娘别闹事，听话回老家，否则他和毛芳菲迟早得让家里这帮不争气地搅黄了。 然鹅，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苦逼。 得了好处的方老太太，又旧话重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找个二婚的也就算了，偏偏找个不能生娃的，没孩子你以后靠谁养老？妈和你说，趁还没回老家办席，别结了，妈给你在老家物色了黄花大闺女，又翘又圆，肯定能帮你生大胖儿子。” 叶青青冷笑，儿媳妇还在外头坐着呢，这里头就闹着要休儿媳妇了，这种公婆根本没法住一块儿，好在方彦明拎得清。 毛芳菲不紧不慢地剥小核桃吃，对里面婆婆的话毫不在意，在婚前她所有都和方彦明说清楚了，方彦明不介意才和她结婚，她问心无愧，不怕别人说。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有底气，有房产，有存款，还有稳定体面的工作，就算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毛芳菲现在直的很感激二嫂和叶青青。 当初要不是她们坚持打官司，她那个时候傻乎乎的，真的会被前夫骗得团团转，不仅一分钱捞不到，还要欠一屁股债。 “你要不要进去说几句？”叶青青小声问。 毛芳菲冷哼了声，“没什么好说的，他们说他们的，我和方彦明过我们的，反正顶多明天就要回老家了，以后一年也就见上一回，甚至一回都见不到，手再长也伸不到我这来。” “你真不气啊？” 毛芳菲噗地笑了，“干嘛要气，女人生气多了容易乳腺癌，还会变老，我要保持愉快地心情，不气！” 她是和方彦明过日子，其他人再极品都同她没关系，她只要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