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节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 唐宝突然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叶青青，见她呼噜呼噜的喝着汤，脑中似有什么闪过，下意识的说道，“牙齿掉了还会长出来。” 是地道的平江口音。 说完，唐宝又低下头继续喝汤，安安静静的，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叶青青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怎么接，她都一把年纪了，牙齿掉了还能再长？ 察觉到气氛不对，叶青青看向古阿婆，不由吓了一跳。 古阿婆神情惊讶，眼神有着不敢相信，激动的抓着唐宝的手，“你说什么？再说一句！” 但无论古阿婆怎么叫喊，唐宝依然安安静静的，一声也不吭了，只是喝汤。 而且看他的神情，好像对汤非常不满意，只喝了几口便不喝了。 古阿婆失望的叹了口气，冲叶青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唐宝好几年没说话了，今天是第一次说，我太激动了。” 叶青青安慰道：“既然开了口，以后肯定还会再说的。” 古阿婆点了点头，用干净的筷子给叶青青夹菜，“多吃菜，饭别吃了，把菜都吃完。” “我先喝汤，汤真好喝，里面是不是加了火腿？” 叶青青吃到了一片火腿，不禁有些愧疚，古阿婆为了这顿饭肯定花了不少钱，火腿可不便宜呢！ “是加了火腿，唐宝做腌笃鲜必须加火腿，还得用鸡吊汤，不过今天没有用鸡，味道差了些。”古阿婆笑着说。 大杂院里杀鸡不方便，古阿婆就没有去买鸡，汤喝起来味道确实差了些。 叶青青怔了怔，汤圆圆前两天才刚和她说过腌笃鲜的做法，和古阿婆儿子的做法一模一样，真巧！ “就这样已经很鲜了，要是再放鸡，我的牙齿真的要掉了！”叶青青打趣。 “牙齿掉了会长的，不怕！” 唐宝又抬起了头，又说了句，还憨憨的笑了笑。 古阿婆和叶青青同时想到了，唐宝每次开口，都是在叶青青说完掉牙齿的时候。 “阿婆，唐宝叔叔是不是后天形成的？”叶青青问。 很明显，唐宝不是先天智力有问题。 古阿婆叹了口气，“唐宝不是我亲儿子，八年前我在山上捡到的，当时他受了重伤，脑子伤到了，好了后就成了这样。” 八年前，如枯槁死灰一般的她，本想去山上用一根白绫结束生命，没想到却捡到了重伤的唐宝，因为要照顾唐宝，她反倒变得充实了，死寂了多年的心也重新活了。 第602章 亲人都没了 叶青青十分惊讶，没想到唐宝竟然不是古阿婆的亲生儿子，甚至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完全只是个陌生人。 可古阿婆却甘愿含辛茹苦地养一个陌生人，真的是个难得心善的好人。 但古阿婆的亲人呢？ 他们去哪了，怎么不管她？ “唐宝叔叔一直都这样吗？”叶青青好奇地问。 古阿婆微微侧着头回忆，“头两年还能说几句话，告诉我他叫唐宝，还说他会做菜，可这几年他就一个字都不说了，医生说是淤血在脑子里，压迫了神经，得动手术把淤血取出来，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她和唐宝是去年来的平江，之前一直在西北农村，她本打算这辈子都不踏足平江市，可为了唐宝，她还是回来了。 平江的医疗水平在全国首屈一指，和京城差不多，京城她不熟，也不敢去，只能回平江了。 “什么时候动手术？定好时间了吗？”叶青青关心地问。 古阿婆羞赧地笑了，很难为情，“钱还没存够，最早也得明年了。” 她年纪大了，又没有手艺，体力也差，只能每天晚上去出摊卖毛蛋炸串，白天再糊些纸盒，挣的钱交了房租水电，再娘俩吃喝外，剩不了多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存够做手术的钱？ 唉！ 叶青青眼角瞥到了柜子上的一摞纸，再熟悉不过，正是老太太每天都在糊的纸盒，她眼眶不由酸了，古阿婆白天糊纸盒，晚上出摊，怎么吃得消？ 本应该享清福的年纪，可古阿婆却还在为生计奔波，她难道没有儿女吗？ “阿婆，您没有亲人了吗？”叶青青小心翼翼地问。 古阿婆的口音很杂，会说平江话，但又带了点西北的口音，感觉像是在西北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平江人，又可能是在平江长时间居住的西北人。 不过叶青青猜测应该是前者。 古阿婆虽然苍老憔悴，但身上带着江南水乡的婉约，年轻时肯定是个十分精致的美人，更重要的是，古阿婆的饮食习惯，一看就是南方人。 古阿婆神情微变，微微垂下头，似是想遮掩什么，良久她才回答，“没有了死的死，散的散家已经没了！” “一个都没了？” 又沉默了许久，古阿婆叹了口气，沙哑着声音，“对，没了吃菜吧！” 她用公筷给叶青青夹菜，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又给唐宝夹菜，自己却不怎么吃。 “阿婆你也吃，你都没怎么吃。” 叶青青想给古阿婆夹菜，可她没有公筷，只得劝阿婆吃。 “年纪大了，吃得就不多了，你小丫头长身体，多吃点儿。”古阿婆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苦涩。 叶青青心里过意不去，都是她多嘴多舌，问起了古阿婆的亲人，本来阿婆还挺高兴的，回忆了往事后，就心情不好了。 可能是往事太过悲伤了吧，否则怎么会一个亲人都没了呢？ 叶青青心里愧疚，顾不上吃菜，把那天铁蛋背古诗的事说了，说得活灵活现的，古阿婆被逗得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叶青青这才松了口气，一边吃一边和阿婆聊，唐宝一直安静地吃饭，不再吭声，叶青青不敢聊其他的，只能聊最安全的吃食。 第603章 又是菱粉糕 “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她也很会做菜，前几天才刚同我提起腌笃鲜，正馋着呢，没想到唐宝叔叔就做了，还这么好吃。” 叶青青笑着说，眉眼弯弯。 古阿婆笑得越发慈祥，“好吃就多吃些，一大锅呢，你和你的朋友都是好孩子。” 叶青青打了个饱嗝，摆手拒绝，“我都喝三碗了，已经到这了，再喝肯定会喷出来！” 她仰起了脖子，夸张地比了比，古阿婆又被逗笑了，这一天的笑，比她十几年加起来都多，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笑过了？ 十年还是二十年？ 或者更长一些？ 记忆里她年轻的时候好像很爱笑的呢！ 尤其是住在表姐家的时候，她天天都乐呵呵的，表姐还总取笑她，说她离淑女隔了一条黄浦江那么远，差得太远了！ 古阿婆情不自禁地扯了下嘴角，表姐他们现在过得很好，她这种又脏又晦气的人，还是不要去连累表姐了。 就像现在这样，远远地地看着，知道他们过得好，心里就很满足了！ 再能给唐宝做完手术，要是能找到唐宝的亲人，就更好了，这样她就能安心地去下面陪儿子啦！ 古阿婆和唐宝的饭量都不大，菜还剩下不少，叶青青帮着她收拾，唐宝则安静地坐着，古阿婆将桌子擦干净，摆上了棋盘，让他自己下围棋。 “医生说让你唐宝叔叔多动动脑子，我就让他每天自己下棋。”古阿婆解释。 唐宝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自己跟自己下得蛮起劲，叶青青看得好笑，“一个人也能下？” 古阿婆叹道：“我不会下棋，只能让他一个人下了。” “我弟弟会下，下得还很不错，他要后天才回家，我带他来陪唐宝叔叔下棋。”叶青青说道。 古阿婆十分高兴，“那敢情好，你弟弟多大了？喜欢吃点心不？你唐宝叔叔做的点心也好吃，下次来让他做菱粉糕给你们吃啊！” 叶青青心跳了跳，菱粉糕？ 她才刚吃过呢，汤圆圆做的，还挺好吃的。 “别麻烦了，我弟弟不爱吃，什么都别弄。”叶青青拒绝了，古阿婆挣的都是血汗钱，再好吃她都吃不下！ 古阿婆笑了笑，她看出叶青青是在体恤她，真是个善心的丫头！ 晚上古阿婆还要出摊，叶青青帮着她一起准备，出发前，古阿婆锁好了门，还将电源插座用书本挡住，都安排妥当了，嘱咐了唐宝后，才推着小车出摊去了。 “你家在哪儿？阿婆送你回去，天快黑了，不安全！” 古阿婆和老夫人说的话一样，执意要送叶青青回家。 “我家在福爱路，就在前面不远，路灯亮堂堂的，阿婆别送了，不会有事的！” 叶青青朝福爱路指了指，没看到古阿婆眼神闪了闪，似是又想起了什么。 “那你快回家吧！” 古阿婆没再坚持，但也没走远，站在路口目送叶青青回家，眼里的怀念越来越浓厚，可叶青青背对着，并没看见。 距离家门口还有十来米时，叶青青转过身，冲古阿婆使劲摆手，“我到家啦！” 古阿婆也摆了摆手，推着车子去了其他弄堂，佝偻的身体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黑影，越走越远。 第604章 寻人启事 第二天上学，去做课间操时，叶青青和汤圆圆绘声绘色地提起了昨天吃的腌笃鲜。 “鲜得我牙齿都要掉了，真的超级鲜，不过圆圆你说的不对，其他人也用鸡吊汤，还加火腿，不只你爸这样做。” 叶青青提出质疑，明明唐宝的腌笃鲜也加火腿和鸡嘛，味道也很好吃。 她觉得，可能杭帮菜的大厨，都是这样炖腌笃鲜的，汤圆圆小时候不太懂，觉得只有爸爸才会那样做，还觉得她爸爸做的是最好的！ 女儿对于爸爸的崇拜嘛，完全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