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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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出了大殿不远,再绕过一处回廊,鼻尖的香气越发浓郁。 眼见着那蜜蜡一般的梅树就在前方不远处,无忧脚步一顿,忽见路旁摇摇晃晃地,撞出了一个黑影。 无忧吓了一跳,她灵机一动,向旁一侧。那人的力道一下没收住,就在即将摔在地上的时候,那人将四肢屈起,最后以一个极诡异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无忧定睛一瞧,才见地上那人,原来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面带薄红,身上散发着极浓烈的酒臭气,眼见道路两旁积雪未化,他却身着单衣,坦胸敞怀,全无礼数。 然后,就听那人嘴上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一抬眼便瞪向了无忧。 可刚这么一瞧,便让他立刻住了嘴,丢了魂。 夜风习习,回廊上张挂的灯火摇曳,就在那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站了一位无双的玲珑美人。 那美人见他倒地狼狈,小嘴一撇,神色轻蔑地嗤笑出声,那笑音脆得仿佛能掐出汁来。 那人不由“嘿嘿”摸头傻笑了两声,道,“美...美人!” ... ... 这是哪里来的憨货?! 无忧嘲笑一声,将裙子一转,便要离去。却见那人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道,“美...美人别走!” 这人方才那下跌得不轻,无忧本以为一时之间,他在地上是动不得的。不料他竟直接暴起,将自己骇了一跳。 只见他脸上发红,此时眼白处竟也泛起了红。 而脚下虽是不稳,他却是坚定地向着无忧的方向走来,一边还在口中喃喃道,“...美人!” 这人精神恍惚,绝不只是饮酒那么简单...恐怕,在这之前,他还服了大量的五石散! 无忧吓得高喊一声,她一转身,双手将裙摆提起,只拼命地往前跑。中间连一只鞋子掉了,也无暇去捡。 她在前跑,那人便在后面穷追不舍。 无忧腰间那道长长的束带飞舞,就在身后那人将将要将束带抓住的时候,前方的梅林中突地又闪出了一人。 无忧不及躲闪,反是被前面这人的手臂轻轻一带,转过一个圈后,“噗”地投进了他的怀里。 宫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难道他们俩是一伙儿的?! 那一刻,她的心跳都快停了。 无忧扭了扭身,就在她挣扎得越发奋力之时,耳畔却传来了那人的低低的说话声,“曹家无忧,是我!” 第32章 曹家只有一名女郎。 故而, 旁人同无忧相交, 要么是以家世为尊, 呼她一声“曹女郎”;要么,像杜姊姊这般熟络的旧友, 都是直接亲昵地称她的小字。 可世上偏有这么一个人,和她的关系似远又近。 就连在称呼她的时候,他也会矛盾地把她的家世和小字安放在一处。 一句“曹家无忧”...叫得倒是顺溜! ... ... 不过,此刻他怎么会在这里?! 无忧一脸的不敢置信。 一时间,她连挣扎也忘记了,只顾着呆呆仰头,去瞧那个将她揽在怀中的男子。 此处是梅林边缘,光线不盛。夜风一吹, 昏黄的灯光轻轻摇晃,照在那人的脸上,为他的轮廓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四目相交, 无忧甚至在他幽黑的眼睛里, 也发现了那点点摇晃的火光。 有他在, 她方安下心来...无论如何, 这人是值得信任的。 无忧蠕动了一下唇瓣,想向他求助。 可对上他那坠了火光的眸子,再一想到上次分开时她撂下的狠话, 她又尴尬得不知要如何开口。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人却蹙起了双眉,向前方瞧去。 她那才微微张开的小嘴, 又悻悻地闭了回去。 ... ... 无忧惴惴地瞧着他。 桓崇却没再说什么,他只是双手微一用力,将无忧的小脸压进了自己的怀里。 随后,他将身子一侧,便把她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恰在此时,那疯癫男子赶到了桓崇面前。 眼看着那绝色小佳人就要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不想半道上竟被这人凭空截了去,那男子气急败坏。只听他吁吁地喘出了几口粗气,便扯着嗓子,大声嚷嚷起来,“贱奴!还我美人来!” 这人出口便骂得如此难听,可把无忧气坏了。 她那颗小脑袋,顿时不安分地从桓崇的胸口钻了出来。美人粉唇一启,开口便朝那人清脆地叱了句,“呸!不要脸!谁是...” 在吴郡这两年,无忧每日流连乡野,学了不少农人的粗语俚语。只可惜她是“贵女”,此等乡间俗俚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 就在她打算趁机大展手脚,将那人骂个痛快的时候,桓崇忽地伸手抚在了她的脖颈上。 与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大相径庭,因为常年在外,桓崇的五根手指都是粗粝粝的,触感很不好。可他的手劲却用得很巧妙,无忧的后颈被他抚得既痒且柔,就在她双眼都跟着舒服地眯起来的时候,桓崇像抱狸奴似的,“噗”得一下又把她牢牢按回到自己的身上。 无忧不悦地扭了扭身子,却听他阴森森地开口道,“滚!” 桓崇的性子虽是霸道,但在外一向装得人模人样。 看来,这个憨货是真的将他惹怒了。 那人呆了一呆,即刻怒吼一声。 然而,就在他那双红彤彤的眼睛里清晰映出面前男子容貌的时候,这人像掉了下巴一般,把一张嘴巴张得老大。 半天后,他才回过神来似地,惊喜道,“这...居然又让我碰上了个美人!” ... ... “美人”两字一出,桓崇全身僵硬,身上也跟着冷了几度,连轻抚无忧后颈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无忧缩了缩脖子,悄咪咪地睁开了眼睛,不由往他的侧颜望去。 单论容貌,桓崇的脸蛋可是众皆公认的俊美。 想当初刚进荆州军时,军中有些老油条见这新来的小子面白若敷粉,眼亮如星辰,不禁都生了轻视之心。更有甚者,见陶侃对他颇为照顾,有次在私下,竟当着桓崇的面,嘲笑他“唇上无毛,貌若好女。” 不料,这唇红齿白的郎君年纪虽小,气性却大得很,发起狠来更是谁都不输,而且这小子悍不畏死,凶得像头狼崽子。 就为这一句戏语,他拼着自己身受重伤,也硬是年长自己数倍的那人打昏在地。 自起,桓崇的名声便传了开去。无论当面也好,背地也好,再没有谁,敢肆无忌惮地指摘他的容貌。 ... ... 无忧歪头瞧他,却见因着愤怒,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兀地暴起了。 祸水既已东引,无忧看热闹的顽心却不死,她悄悄地又把一颗小脑袋转了过来。 玉树当庭而立,夜风吹,博带起,宛如神仙中人。 那疯癫男子见美男子不说话,他“嘿嘿”一笑,竟然伸出一只手来,直接往桓崇那如玉琢磨出的下巴上够去。 却见他一边动手动脚,嘴上还一边道,“美人...随了我吧!我...我是王家人!你若随了我,包管享一辈子的富贵...” 他这话刚说完,桓崇的脸色却比那庙里的泥塑还黑上一重。 偏偏无忧秉性难改,她双眼一弯,若非及时掩唇,险些被她笑出声来。 谁能想到素来凶悍的“桓大鹅”,有朝一日竟会被这么个憨货占了便宜去?! ... ... 君子如玉,桓崇不是君子。 就在他的脸即将被那人触到的时候,桓崇出手如电,出腿亦如电。 两声钝响乍起,就听那自称“王家人”的男子大喊一声,而后身子痛苦地一弓,“噗通”一声跪倒地。 霎时间,那人的衣服上便透出了血迹,只他嘴上还不住地嘶嚎,“哎呦!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桓崇一脸嫌恶地甩了甩脚上的鞋子。随后,他抱着无忧飞身便退,仿佛摊在地上那高一声低一声不住呻丨吟的男子,就是一坨屠户摊前的烂肉。 那人受了伤,精神却是越发高亢了些,都退出了老远,无忧还能听到他在身后的不住高喊,“你...你等着!我定寻人来收拾了你!!” ... ... 解决了那人,桓崇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再微一偏头,刚好对上了怀中女郎盈盈的笑眼。 桓崇的目光凌厉,犹带方才出手时的狠辣。他方一看过来,无忧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她忙收起笑意,立刻垂头做婉约状。可她的眼睛又太过灵动,显得不大安分。只见女郎左瞧右看,最后才向他一睐,小手再嫌弃地推了推他,小声道,“放开我。” 那一睐,含了七分嗔意、二分羞意、一分笑意,还似带了一丝丝绵绵的情意。 桓崇的心跳一顿,握着她细腰的双手一紧,又猛地一松。 方才在奔跑途中,无忧不慎掉了一只鞋。现在危机解除了,因为有桓崇的手臂做支撑,从方才起,她便只用单脚站着,另一只脚便踩在这只单脚的脚背上。 此刻他双手松得突然,她的身子不禁晃了一晃。 桓崇见她要倒,赶忙再去扶她,不料无忧藤蔓似的双臂一勾,却是直接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双唇相近,四目相对。 无忧的双颊“轰”得红个彻底! 这也太丢脸了,她恨不能把整个人埋进地缝中去...好像,好像...她舍不得他走,在对他投怀送抱一样! ... ... 桓崇却没空注意她的小心思,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无忧藏在裙子后的一双腿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