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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泓晟看吴亥越说越寒心,笑意又温柔起来。 吴亥叹息:“臣怕居功过高,特修府衙,想要奏请圣上下驾亲征,毕竟,燕王不可一世战功赫赫,若圣上亲征战胜燕王,圣上的声名便可直贯九州,穿云而上。” 听听,这一字一句,尽表忠心。 若不是吴泓晟早收到了吴亥与燕燎在南山镇私会的消息,只怕他都要信了吴亥这番话并且为之感动了。 可惜,吴泓晟现在是半个字都不信。 他手下的十天干被他派去随机应办风后传人一事,常水营又被压制深诱,现在,吴泓晟唯一操心的不过是小苍山虎视眈眈的燕王。 至于吴亥嘛…这么多年了,他也该去和其他兄弟做做伴了。 本来吴泓晟念吴亥功劳,还想给他个好死,谁知吴亥倒好,到了 最后时日,竟然还敢欺骗自己了。 吴泓晟心生暴虐情绪,无论吴亥是惦记起旧主还是对姑苏有什么图谋,他都不可能再放吴亥好过。 只是,大战在即,此时的吴亥,无论是在临江营的战事上,还是平苍城接驾的公事上,明面都做的滴水不漏,让人没法说出半句不好,直接把吴亥处死,只会让其他臣子生怕。 吴泓晟心里兀自计较着,笑了笑说:“亥弟,天色暗了,下去吧。”说罢一拂袖,率先下了城楼。 “是。”吴亥长睫下凤目幽深冰寒,默默跟在吴泓晟身后三步。 他知道如今吴泓晟对他彻底起了疑心,又中计来到平苍城,他在姑苏种下的最后的种子,就快要破土而出开花结果了。 吴泓晟在浩荡拥簇下移驾到了平苍府衙。平苍府衙金玉满堂,珍馐百味,莺啼歌舞,好不风流。 吴亥伴在君王侧,冷眼旁观。 吴泓晟的风头,端的是比咸安城里的九五帝王还要尊荣。 同样是贵胄,同样生来高人一等,有人金樽玉壶,左拥右抱,王座上只几句话,便掌人生死,要人卖命;而有的人,却身披玄甲,铁马寒刀,英豪胆色,亲指帝王州。 想到了那人,吴亥寒眸微敛,镀了一层暖意。 直到月上西楼,靡靡之音才算落下,一干文臣武将两侧站立,抱着手中案牍,和金座上的君王共商国事。 吴泓晟雍容华贵倚靠着扶椅,扫了一圈臣子,出声唤吴亥出列。他问:“良王觉得,如何制退来犯的燕军?” 吴亥答说:“平苍城是临江四城之首,更是有姑苏唯一的水陆双城门,臣以为,地势为靠,可凭借天时地利在此歼灭燕军。” 有人附议:“燕军远来攻我姑苏,不敢长此以往地驻留,必然会主动攻城,而平苍城水陆双城门的城防,就是我军最大的地利优势,一定可以抵挡燕军!” 吴亥又说:“燕王军中人才济济,自燕王谋反以来,从未吃过败仗,臣多次推演,发现燕王…” 吴亥说到这犹疑了,似乎不敢再往下说。 吴泓晟不悦,挥手:“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吴亥这才继续道:“臣发现燕军料事如神,对敌军将领、布防都很熟悉,军中筹谋的战术,更是无往不利,宛如有神明相助。” 吴泓晟眯了眯眼,他和吴亥四目相对,扯唇笑了笑。吴泓晟向他唇语四字:握奇之术。 这是姑苏王室深藏多年的秘密,吴泓晟以为,吴亥是在暗示风后传人。 吴亥点头,正色道:“所以臣以为,对付燕军不能遵循常理,故臣改了临江水防,果不其然,暂时抵挡了燕军常水营的进攻。” 重臣听了都是频频点头,向吴亥投去钦佩目光。 吴泓晟支着下颚,唔了一声,示意吴亥继续说下去。 吴亥:“臣以为,平苍城百年城防,虽然御敌之力极强,但若要对付燕军,就必须换防,布下新的城防。”说完拱手请愿:“臣愿为圣上分忧。” 对于吴亥欲揽下这事,没有一个人反对,各人目光接触,都是赞同。 可吴泓晟却不吱声了,一幅沉吟思虑之态,审视着吴亥。 半晌,吴泓晟突然说:“吴亥,你别忘了,你可是从漠北回来姑苏的。” 众大臣闻言皆愣,都向高高在上的姑苏王投去视线。 这事他们都知道,圣上也很清楚,怎么过了这些年,吴亥都被封为亲王了,圣上又把这事捡起来说? 吴亥淡然道:“正因为臣是从漠北回来的,制退燕王一事,才更加责无旁贷。” 众大臣又是频频点头,看看,多好的良王啊。 吴泓晟看到吴亥如此得人心,不禁冷笑出声。 “报——” 一声高喊,门外有传官急速来报。 众臣纷纷让开一条宽路,让传官进来,跪倒在厅内地上。 老太监下去,接过传官双手捧着的战报托给吴泓晟过目。 吴泓晟面无表情,拆开战报,快速扫过后豁然起身! 这突然的动作让众大臣都吓了好大一跳,全部折膝跪下,一时间厅内寂静无声,连大气都没人敢喘。 吴泓晟广袖一挥,奉在一边的熏香金炉被他狠狠砸了下去,金炉咚地翻下,砸到了一个大臣的脚下,滚烫炭火倒下,把这大臣烫的忍不住嚎叫了一声。 这样的失态比被烫伤还让大臣惊恐,连炭火都来不及顾上,大臣连连磕了三个头,忍着灼烧向吴泓晟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