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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燎身后的禁卫变了脸色,想要斥责这个无礼之徒,却被燕燎不动声色拦下了。 燕燎接过信笺打开一看,迅速扫完信上内容,骂道:“咸安那群狗东西,不急着立新皇,倒是急着派人来漠北…” 碾碎了信,燕燎沉声吩咐:“北境去人,把常山营传唤到王城外扎军,看来今年过年得让他们在王城脚下过了。” 燕燎刚在吴亥那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一听冀州快压不住了,咸安还派了人来? 好啊,来啊! 常山营是铁骑军,不同于上回从冀州借来的两千骑兵,铁骑军是重骑军。 重骑常山营人数统共只有一千,可就是这一千人,自燕燎建成打磨以来,屡战屡胜。铁马、锋枪,有踏碎冰河之勇,如同一把重铁利刃插在边境。 这是世子第一次把常山营从边关调走,禁卫心中一肃,立刻应下。 燕燎道:“速回王城。” 一干禁卫都跟着上了马。 除了世子调动常山营一事,他们心中还都有些忿忿。这个百里云霆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不跪世子?世子为何把这个目中无人之辈放在禁卫队里? —— 燕世子带着禁卫一走,药郎家的房间也就够用了。 药郎家前屋看起来是惨了些,但好的是有头死熊啊! 这就是战利品,一匹熊的价值那可不是一丁半点,熊皮可以剥下来卖了,熊胆可以入药,熊掌更是昂贵食材。这一头熊的价值够药郎家吃小半年了。 吴亥倒是没像燕燎那样立刻就走,他还住一晚,打算翌日一早再动身。 晚上吴亥搬回了之前住的那屋。 他把燕燎睡过的单子枕头全扯下来换了套新的,泡完药浴熄灯上床,睁着眼睛,恍然间就想到燕燎说他身上有药味。 抬起手,吴亥自己也闻了闻,确实有股清苦的药味。 当然有药味,因为吴亥开始泡起了药浴。 自从在咸安吃了亏,吴亥动用青鸟坊,寻得了副药浴方子,每日浸泡,以身炼药,长此以往方能不惧怕毒物。 只是这方子只能算个三流,吴亥将来还要拿到最好的。 又不是所有人都向燕世子那样,强大到无所畏惧。吴亥怕的东西太多了,他需要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闭上眼准备入睡,窗棂外却传来动静,吴亥掀了被子下床,打开窗户,一只信鸽扑扇翅膀轻敲着窗。 信鸽腿上竹筒里放着两张纸条,吴亥取出来摊开,一张写着“冀州民乱”,另一张写着“青州无变”。 冀州民乱,那是因为遇上雪患。 雪患导致了灾情,百姓财产受损,性命也有伤亡,冀州府衙不抓紧时间治理,放置不管的话肯定会出事。 毕竟百姓长久以来就积怒众多,这下有了雪患为索引,会暴动也不奇怪。 只是燕世子会如何做呢?他才刚刚拿下下谷郡,就遇到了雪患民怒,他要如何做? 吴亥神色如常,关窗上床,轻轻瞌上了眼。 一闭眼,仿佛又看到燕燎打马从山前穿过的意气劲儿。 他们没有告别,因为不需要告别。彼此默认的分道扬镳。 —— 眼前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小孩子呜呜呜的哭声。 吴亥盲着眼睛,在黑暗中摸索半天,怎么也没摸索到出路,倒是那小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近,一边哭,一边还念着:“我不想练剑。” 有个清冷的声 音对小孩子说:“你不练剑,你不练剑他就会讨厌你!你要在漠北活下去,你就要讨好他!” 小孩子又哭:“可是我乖乖练剑了他也不喜欢我。” “那是你练的不好,你太差了,连他一个指头都够不上。” “我想…练弓,我可以站得远远的…为什么习武就一定要用剑呢。” 那清冷的声音厌恶地哼了一声:“他讨厌你拉箭射弓。你偷偷拉弓被他发现,怎么着?他折断了你的弓,罚你去刑堂,你又被众人推搡欺负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需要的不是练剑,也不是练弓,而是…” “而是?” 那清冷的声音夹风带雪似的:“是把他拉下来。” 忽然间小孩的哭声也没有了,清冷的声音也没有了,黑暗被一道霞光刺破,就好似金乌破海,漆黑里迎来了日出。 那金乌上乘着一个人,他着黑衣,袖口领口滚着金边,黑发高竖,与黑袍一起飞舞翻滚,身后是霞光万丈。 吴亥半眯起眼,立刻从身后抽出一支箭矢,润玉般的手指搭在弓上,拉弓上弦。 箭在弦上,弓弦弯成半圆,只听“嗖”一声破空而出,箭矢穿过热浪滚烫的云层,直取金乌。 这一箭吴亥射过无数次,每回都是快狠而准。 金乌泣血哀啼,云端那人黑袍烈烈,拎着一把通红腰刀,踏碎云层从天而至。 他不是跌下来的,他是自己跳下来的。跳下来的姿态耀眼不可方物,但更耀眼的是他一双熠熠生光、锐色凌厉的眼眸。 吴亥忽然有些厌烦。 为什么还在做这种梦,这梦做了这么多年,做到他在梦里都知道这是个梦了。 吴亥松开长弓,往地上一扔,准备迎接燕燎杀意浓烈的招式。 谁知这次却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