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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越早就写好了这份诏书。 在他闯入御书房之前。 卫敛看了眼,笑了声,转身便走。 “卫敛。”姬越叫住他。 卫敛停步,垂眸:“嗯。” 身后静默片刻,姬越道:“再留一夜罢。” “队伍今日才出城,晚间在城外驿站歇息整顿。明日快马加鞭赶上……还能及时会合。” 卫敛轻装快马,能够赶上大部队,不差这一天。 可他们之间,却很差这一天。 卫敛轻声:“好。” 随后推门而出。 这一夜,姬越歇在钟灵宫。 他们并未行任何事,只是纯粹地同床共枕,一夜安眠。 翌日,姬越醒来,熹微破白,天光初亮。 卫敛还未醒,双手交叠,睡得很规矩。姬越端详了青年的睡颜半晌,在卫敛额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而后默不作声地更衣,静悄悄上朝去了。 卫敛醒时,外头已传来鸟鸣声,春光明媚。 行囊昨日便已收拾好,今天下午便可出发。 如今还能偷得浮生半日闲,等到了江州,就该马不停蹄打一场硬仗了。 这半日,也不知做什么好。 卫敛想了想,从箱子里翻出一件艳红的衣裳,拿出针线缝好最后的图案。 他曾答应姬越,要给他做两件衣裳,一双鞋,还有一个荷包。 其他的都做好了,就剩这一件,还差一个收尾。 黑色是君王象征,姬越总能把黑袍穿得很威严,抿着唇不苟言笑,高坐在王座之上。仿佛他天生就适合穿这身衣裳,担任这个位置。 卫敛记忆最深的,却是上元花灯节那晚,红衣青年弯眼一笑,拉着他涌入人群里。 火红衣裳与火树银花,艳烈得撩拨人心,那才是真正的融为一体。 收完最后一针,卫敛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嚣。 他微抬头,就见长寿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卫敛问:“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长寿苦着脸道:“公子,您快出去看看罢。外头不知怎的来了一群大臣,直接跪在门口,请您出去。” 卫敛:“……”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面子能够让秦国这帮肱股之臣对自己尊敬地下跪。 大概是有事相求。 卫敛将衣裳收好,起身走了出去。 外头跪着一些年轻的官员,见到卫敛出来,为首的立刻道:“公子!求您去劝劝陛下罢!” “如今陛下也只肯听您的话了!” 卫敛蹙眉:“发生何事?” 一名口齿伶俐的言官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今日早朝时,姬越在朝堂上告知群臣,任命卫敛为钦差,负责清平县瘟疫一事。 此言一出,半数反对。 有说后宫不可干政的,有说公子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有说其毫无经验不懂医术,去了纯属添乱的。 反对的大多是文官,武将倒是沉默。 那日公子敛生辰宴,戏班子里冲出那名刺客后,他们所有人亲眼所见,公子敛斩下那名刺客的头颅。 救驾有功,又武功不俗。从那以后,无人再敢小看。 “不懂医术?”姬越淡淡道,“那日孤围场遇刺,救了孤的难道不是卫郎?” “……”这倒是。 “那也不足以去抗瘟疫。略懂皮毛而已,如此大事,岂能交由公子敛。”有固执的老臣道,“这纯粹是拿人命当儿戏!” 姬越不置可否,平地丢下一颗惊雷。 “不仅他要去。”姬越平静道,“孤也要一起去。” 这下,满朝文武大惊失色。 纷纷跪下高喊:“陛下三思!” 原先还固执地不许卫敛去的老臣立刻惊恐改口:“公子敛去就去罢……陛下您千万不能以身涉险!您是大秦的王,您若有个三长两短,这江山社稷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附议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姬越拂袖而去:“孤意已决,退朝。” 姬越好似真铁了心要亲自前往江州,把一众大臣吓得魂飞魄散。古往今来君王从来都是稳坐后方发号施令,哪有亲自去涉险的?那可是瘟疫! 陛下御驾亲征是为鼓舞士气,能让敌人闻风丧胆。可亲去疫区,瘟疫可不认人,并不会见了陛下就跑。陛下不会医术,去了也没有任何作用。若万一染上瘟疫,那乱的就不只是江州,整个秦国都要跟着完蛋。 此等举措,落在大臣眼里,明晃晃的三个字——送人头。 陛下素来是明君,怎会走出这一步昏棋,还真被公子敛迷了心窍,要与人同生共死不成? 那不行,说什么都要阻止。 于是大臣们朝上没能说服姬越放弃这个念头,下朝后又组团去御书房前跟着跪,誓死要让姬越收回成命。 然而姬越下定决心之事,又岂是大臣们跪一跪可以改变的。 一部分年轻的官员脑子活泛,看出陛下对公子敛十分在意。如果这天下还有谁能够说动陛下,那唯有公子敛。 听完官员掏心掏肺的叙述,卫敛:“……” “我这就去御书房。” 御书房的大门罕见地开着。 台阶前的地砖上整整齐齐跪着几排大臣,以行动抗议姬越的决定。屋内同样跪着几名大臣,穿的都是一品朝服。